后来,他想起芊芊的时候,已是几个月之后了,当他满怀欣喜直奔芊芊的住处,却已经人去屋空,芊芊和那个年幼的子桥,早已不知去向。伊庆祥从芊芊邻里街坊的那些支离破碎的议论声中,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始末。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伊庆祥。原来伊庆祥走后,芊芊就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在左等他不来、右等他不来之后,芊芊渐渐绝望了。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周围人看她的眼光越来越鄙夷,芊芊无法忍受爱人的背叛,决定一死了之。于是,她选择了投河,而年幼的岳子桥则不知所踪。伊庆祥一口气讲述了这些往事,心口畅快了许多。他对芊芊一直深感愧疚,更不惜花费钱财在芊芊生前的房子处,按照宫中的样式,建造了小型的宫殿,就是希望芊芊的亡灵能够安息,借此减轻一下心里愧疚。谁料到,多年后,他惹下的风流债,竟然让女儿来偿还了,他真是心痛。如果这一切都报复到他的身上,他无话可说,可偏偏那个孩子将满腔的仇恨发泄到心儿的身上,这跟剜他的心、割他的肉一样!心儿受到伤害,比他受到伤害更痛苦千倍万倍。听了父皇情绪激动地讲完这些往事,兰心惊愕地张大嘴巴,长久没有说出话来。她之前还咬牙切齿地发誓要抓到那个人千刀万剐,而今却沉默了,毕竟父皇负了那个女人。“心儿,你怎么了?不要吓父皇啊?”
看到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伊庆祥用力摇了摇女儿的身子,不无担心地问道。兰心纤弱的身子,便在父皇用力的摇晃中摇摆,眼神也变得空洞。“心儿?心儿!”
伊庆祥紧张地唤着兰心的名字,不知所措。兰心失魂落魄一般,就是不肯说话。看到她如此,伊庆祥只好将她轻轻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并嘱咐一旁的红菱好好守护,这才转身离去。其实,这件事不光兰心无法接受,他亦是焦头烂额。如果他能早些预料到这些事情,及时找到岳子桥,心儿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现在怎么办?心儿还那么小,便代替他承受了这么多,让他如何不心疼?伊兰心窝在被子里,眼泪一对一双地下落,可是她咬紧嘴唇,害怕父皇听到。红菱心中难过,她轻移莲步来到床前,俯身哽咽着问道:“公主,难过就哭出来吧,这样压抑会憋坏的!”
兰心还是忍着没有出声。她能怪父皇的年少轻狂、背信弃义吗?她只能将满腹的苦水咬牙咽下去。原以为浩轩哥哥没有悔婚,是她苦难的终结,没想到却是坠入深渊的开始。兰心长久压抑的委屈,仿佛终于得到了宣泄。在这里,她不必担心父皇难过,不必担心浩轩哥哥看到,她可以尽情地释放……天色渐晚,兰心的眼泪几近干涸,然而她就那样无声地堆坐在地上,任由红绫如何劝解,都不起身。楚煜曾经不止一次地过来劝她回房,她都没有理会。她若犯起倔来,任谁也没有办法。王爷的卧房外,楚煜轻轻叩响了房门。“进来。”
里面响起了楚浩轩那略带慵懒的声音,此时他因为无聊,正倚在软榻上,研究一本兵书。楚煜推门而入,低头快步来到王爷的面前,偷偷瞟着王爷,试探着问道:“王爷,王妃还在柴房门口守着不肯回房,您看……”深知自家王爷不待见这个王妃,楚煜不敢多言,只是抬眸暗中观察着王爷的脸色。楚浩轩端着书,头也没抬一下,淡淡道:“她喜欢守着就由着她,与本王有何干系?”
果然,楚煜心下一沉,他就知道王爷不会顾及王妃的死活。“可是王爷,王妃她身子弱,又是一天水米未进,此时夜风习习,老奴担心……”楚煜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瞧着王爷,生怕惹怒了他。楚浩轩将兵书一丢,不耐烦地冲着楚煜说道:“本王的事情何时轮到你多言了?下去吧,她若是喜欢待在那,就随她便,本王无意过问!”
楚煜听到王爷的话,回身暗暗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走了出去。看着楚煜走出去的背影,楚浩轩烦躁地站到窗前,望着越来越浓重的夜色,若有所思。习习的夜风,吹拂着他的发丝,那发丝在风中凌乱,一如他此时的心境。思量了一会儿,楚浩轩还是迈步出了房间。远远的就看到了那边蜷缩的身影,就好像一只流浪的猫儿,狼狈而可怜。楚浩轩站在不远处,蹙眉看了一会儿,心里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管她呢?会不会让她误会自己对她有心了?会不会让她借机缠上自己?满脑袋都是这样的问题,楚浩轩犹豫半晌,终于决然走上前去,冷冷的对着黑暗中蜷缩的身影说道:“伊兰心,别以为你死守在这里,本王就会放了她。她敢如此顶撞本王,本王若不出手,别人还以为本王怕了你蜀国公主!既然嫁进我梁国齐王府,你便不再是蜀国公主,而是我齐王妃,总该懂得规矩才是!”
楚浩轩一番话,给兰心来了个下马威。兰心怔怔地抬起红肿的眼睛,望着他,没有作声。看着兰心犹坐在地上不肯起身,楚浩轩气不打一处来,他转过身,冷冷地吩咐道:“伊兰心,本王叫你回房,听到没有?明日要进宫面圣,你总不会再次装病,躲过去吧!”
楚浩轩冷冷地说着,怎么都不肯承认他是动了恻隐之心。“即便你留在这里,本王也不会放她出来,她这般无视本王,本王绝不轻饶!”
冷飕飕地说完这句话,楚浩轩转身就走。这时,兰心忽然站起来,踉踉跄跄扑过去,跪在了楚浩轩的面前,“浩轩哥哥,红绫她已经知道错了,你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她死死地抓住楚浩轩的衣服,苦苦哀求……为了红菱,她可以摇尾乞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