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到中原,却没有显现的那般惊奇,一直谨守规矩,沉默不语。无心公主搭着楚奕轩的手,稳步下了马车,首先冲着楚奕轩福了福身子,娇滴滴地说道:“多谢三殿下亲自相迎。”
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与那传说中的武功高强、性格野辣的女子,大不一样。楚奕轩弯腰还礼,微笑着说道:“公主客气了,我们即刻入宫吧,皇兄还等在里面呢。”
因为打量无心公主,楚奕轩忽略了无心公主的一个细节,从未与他谋过面的无心公主,怎么会识得他呢?在楚奕轩的引领下,无心公主慢慢往皇宫里面进,一边走,一边捧着心口,微微蹙眉。故地重游,她的心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三年了,她从阎王殿里走了一遭,终于又回到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地方了。只是,这次回来,她心里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爱,早就磨灭了,剩下的只有满腔的仇恨。她,要复仇!没错!她就是蜀国亡国公主、楚浩轩心心念念的伊兰心公主。只不过,她带上了人皮面具,摇身一变,成了云阙的百里无心。这些,还要感谢她的义兄、云阙的皇上百里寂云,是百里寂云给了她这个重回梁国的机会。想起这些,伊兰心很自然的便回忆起过去来。她记得她在战场上苦苦哀求楚浩轩,求楚浩轩放过父皇时,楚浩轩那漠然的眼神;她记得宝剑架在脖子上,威胁楚浩轩时,楚浩轩那无动于衷的样子;她记得她眼睁睁看着父皇倒在战场之上,她绝望地抹了脖子……之后的事情,她不记得了,她只听说,是子桥及时将她带离了战场。所幸她伤得不深,昏迷两天之后,醒过来了。当初的情景,她永生都忘不了。睁开眼睛时,兰心以为她去了阎王殿,眼里一片茫然。。“你醒了?!”
岳桥惊喜万分,问道。“岳桥?你也死了吗?我们又在一起了吗?”
兰心傻傻地问。“我们还活着!你我都活着!”
子桥眼中氤氲着泪水,很是激动。两天了,他一直守候着兰心,担心醒不过来。他很庆幸,庆幸楚浩轩最后那一掌,减轻了兰心的力量,使兰心没有伤到要害,否则现在的兰心,恐怕就已经不在人事了。兰心难以置信地看着子桥,挣扎着坐起来,问道:“那我的父皇呢?他怎么样了?”
她还在抱着幻想,希望父皇也还在。然而,岳桥就是那样果断地摇着头,凄然地回答:“皇上……他死了。”
……兰心瞪着双眼,看着子桥,忘记了呼吸。许久许久,她终于从悲痛中醒过来,嚎啕大哭。那哭声,悲天动地,声声敲打着子桥的心扉,子桥终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不起,对不起……”子桥再也受不住这样的恸哭,再也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了。他要说,他要全部说出来,他要忏悔,求得兰心的原谅。若不是因为他,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也不会让兰心如此痛苦。子桥的突然跪地,让痛哭中的兰心一愣,收住了哭声。“你……你干什么?”
兰心惊愕地问道。“兰心,都是我不好,我……我对不起你。”
子桥鼻子一酸,两行悔恨的泪,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下来。“你……什么意思?”
兰心虽然心如刀绞,可还是想弄清楚岳桥话里的意思。“兰心,是我不好,你打我吧,打我吧。”
子桥显得有些激动,他抓起兰心的手,胡乱地往自己身上捶打着,语无伦次地说着。“你放手!”
兰心握着拳头,不肯对岳桥动手,她从岳桥的话里,听出了端倪。岳桥竟然不称呼她为公主了,竟然改口叫兰心,为什么?突然间,兰心想到,之前她就曾经怀疑过岳桥的身份,只是因为岳桥忠心保护她,并无恶意,所以才让她放下了戒心,没再追问。而今,岳桥的哭诉,重新唤起了她心里的疑问。岳桥,到底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心,提到了嗓子眼,兰心害怕再听到不好的消息。可是,如果不问明白,她会更加的难受的。“说!”
兰心打定主意,厉声地喝道。子桥吸了吸鼻子,收住悲伤的心情,喃喃地说道:“我说,我都说出来。”
于是,子桥跪在地上,低着头,将自己的真实姓名、身世以及对兰心的所做作为,一一坦白出来。而且,他也没忘记对兰心如实说明,她虽然劫持了兰心,却没有对兰心做过什么,兰心看到的,只是他制造的假象而已。他这样说,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而是想告诉兰心,无需在楚浩轩面前觉得自惭形秽,兰心还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公主。可是,这一切对于兰心来说,都已经太迟了。听完了子桥的忏悔,兰心双手握成拳头,指甲甚至将手心都抠破了。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使得嘴唇上现出一条嫣红的血痕。好久,她没有说话,只是一颗心犹如爆开了一般,鲜血横流。“兰心,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你打我吧,杀了我吧。”
兰心如石化一般,让子桥感到担忧,他抓着兰心手,狠狠地捶在自己的身上,想要唤起兰心的反应。兰心像是木偶一般,任由子桥摆弄,就是不肯说话,不肯动手。这样的兰心,让子桥顿时慌了手脚,他连连说道:“兰心,我知道你恨我,你杀了我吧。”
子桥说着,将靴筒里的匕首抽了出来,放到兰心的手上。“兰心,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你杀了我吧,我绝无怨言!”
子桥将头高高抬起,露出喉咙的部位,闭上了眼睛。兰心慢慢恢复了神智,一时间心里掀起无限波澜。她望着手里的匕首,再看看眼前这张脸,忽然握紧了拳头。“啊!”
兰心发疯一般,朝着子桥的身上捅着,眼泪伴着她疯狂的动作,倾泻而下。“都是你,都是你,你害了我,害了我的父皇,害了我的国家!”
兰心哭喊着,晕倒在子桥的身上。子桥睁开眼睛,低头看着他身上一处处浅浅的刀口,苦笑着。兰心虽然捅了几下,却都没有伤到要害,流血也不多。他站起身,抱着兰心,将她放到床上,呆呆地看着兰心,为兰心整理了一下头发。他知道他罪孽深重,他知道他欠兰心一条命,只要兰心开口,这条贱命,他愿意随时奉上。兰心这次昏迷,持续了很久,醒来之后也是不肯吃东西。子桥伺候在她的身前身后,寻找各种理由,诱哄她,都无济于事。兰心一天一天的消瘦,子桥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这是打定主意要绝食了!想到这里,子桥捏着兰心的下巴,故意激将:“好,你不吃是吗?你不吃就早一点下去见你的父皇!到时候看你有何脸去面对他!他为了你,选择了自戕,你非但不能替他报仇,还不珍惜他用生命换来的重生,你有何颜面去见他!行,你就这样窝囊下去吧,你就这样颓废下去吧,你就让你的父皇在九泉之下仍然闭不上眼睛吧!”
子桥一番义正言辞的说教之后,放开兰心的下巴,将手里的粥碗,用力地丢在了桌子上,然后愤然起身,走了出去。躲在屋子后面,子桥心情忐忑地向里观望。方才,他只是故意那么说的,想要唤起兰心生的欲望。他不知道这一招能不能管用,但是至少要试一试。沉寂了好久,屋子里终于有了响动,子桥连忙凑过去观察。原来,他的一番话,让兰心想了很多。他说的没错,伊兰心不能这样窝囊地了断性命。所以,兰心挣扎着坐起来,默默端起桌子上的碗,机械地吞咽着。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替自己、替父皇报仇雪恨!眼中噙着泪水,兰心想到了楚浩轩的无情,想到了楚浩轩的决绝。原来,楚浩轩并不是真的爱她。若真爱,怎么可能不顾她的苦苦哀求,非要对父皇下手?若真爱,怎么可能看着她执剑自刎,而无动于衷?回想着这些往事,兰心就好似万箭穿心一般,痛不欲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兰心倔强地抹一下眼中的泪,开始大口地吃着。对!她要重生,她要报复,她要让楚浩轩尝到自己亲手酿下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