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啊,对方找过高僧也找过道士,结果没有什么用处,工人的腿不就被勒断了,连带着厂子还被停产整改。老板灵机一动,打算摆一台大戏冲喜。”
韩路:“怕是你灵机一动吧,朝阳,我很佩服你。”
吕朝阳嘿嘿一笑,说,确实是他突然想出的主意,不过也不算是胡闹,其中还有一些道理。 事情是这样,吕朝阳以前不是给领导开过小车吗。前领导现在调一要害部门做一把手,他自然要利用这个资源,就跟冶炼厂的老板熟了。 老板是粤省人氏,信关二爷。 听到厂子出了事,到处找人看风水,吕朝阳就凑了上去。说,老板你也别折腾了,咱们这地方古代是诸葛亮七擒孟获的芦水,他就是个不毛之地,传统的神仙可不好使,得搬出蜀汉的大神才镇得住,要不,我们请关二爷过来走一趟? “朝辞白帝暮芦山,手中堰月放寒光。三过西南人不识,朗吟飞过金沙江。”
老总抓了抓头,说,不是得啦,关二爷又没打过孟获,就算要请也得请诸葛亮的啦!再说了,当年丞相南征的时候,关老爷已经仙逝。 吕朝阳有心让他出钱在厂子里唱台戏,打蛇附棍上:“你说上丞相就上丞相好了,就让二爷先歇着吧!我给你演一出《火烧藤甲兵》,去去这里的晦气。”
老总:“等等,我没说要请你搞节目啊!”
“既然你请端公道士都没有用,为什么不试试我的法子,难道他们能比得上诸葛孔明的法力?史书上说,自诸葛亮平南之后,南人皆道,诸葛公天威,我等皆不敢反。可见,孔明才是这地方的正神,别的神仙过来都不好使。请丞相过来,什么妖魔鬼怪镇压不了?”
经过吕朝阳一番忽悠,那老总一想,十万演出费毛毛雨撒撒碎了,为什么不试试,没准就成了呢? 就答应了,双方定下于下月中旬黄道吉日那天演一唱“水陆大戏。”
剧目待定。 说完,吕朝阳道:“韩路,从你那边调点人马过来,技术支援一下。”
韩路哼了一声:“老吕,诸葛亮的丞相戏都是大戏,对演员的专业素质要求很高,一般人可对付不下来,非得一二十年浸淫才登得了台,你估计是没辙了才想到我。”
吕朝阳叹息,那可不就是吗,我知道的戏剧演员,让他们上台翻几个跟斗,唱两出“人家的婆娘是婆娘,我的婆娘是阎王”可以,但叫他们来一段“我站在城楼观山景”可就要命了。 最要命的时候,这冶炼厂的老板年纪大,是懂戏的,人家从小就看粤剧,没人糊弄得了。这可是十万的演出经费啊,只一唱,若是不接,我身上通泰不了。 韩路:“单位有制度,不许走穴。”
“韩路,韩主任,韩哥,求求你,我真是是没办法了。”
吕朝阳不住双手合十:“你有条件尽管提,不但演员我给双份演出费,你那里还有个大红包。哥哥,哥哥嘿,你就帮帮兄弟吧!”
好个吕朝阳,连哥都叫出来,显然是急了眼。 韩路见他如此情形,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道:“朝阳,今天的话我当你没说,我也没听到。中心经营不善,员工们生活都挺困难的。过年期间,中心的几个演员不就跟你出去过,演出挺成功的嘛!”
这是在暗示他自己去找演员们商量,人你都认识,还找我说什么呀? 吕朝阳却支吾了半天,颓废道:“他们现在都不搭理我,还放出话来,只信任你韩路。”
韩路一呆,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朝阳越发尴尬,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羞愧,脸红得跟关公似的。半天,一咬牙才道他把那些老演员们都得罪干净了。 原来,就在上个月,吕朝阳又联系到一个活儿,到隔壁地级市跑场子。 他这次没有劳烦韩路,直接去联络了史红军他们,说了剧目,又开出价钱。 老艺术家们一看出场费还行,剧目也能唱,就答应了。 演出一切顺利,可在给钱的时候,吕朝阳却不爽快了。他婆娘简捷简大姐刚弄了个项目——开了家洗煤小厂——把家里的资金都填了进去。 吕老板手头顿时窘迫,拆了东墙补西墙,被债主追得如茕茕白兔。 艺术家们的出场费他就拖着,每次人问他要,就说等一段时间,等一段时间。 人家找上门去,也是笑脸相迎,好茶泡着,水果端上来,开始倒苦水。一会儿说大环境不好,一会儿说自己老娘生病住院需要大笔药费,一会儿又说娃娃读书天天问要钱……说到凄凉处,他倒是红了眼圈。 到最后,索性避而不见,电话也不接。 被堵了门,直接来一句:“要钱没有,你啃我两口吧!”
老艺术家们一辈子在单位这种象牙塔呆着,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厚颜无耻之人。他们也是闲的,商量了半天,决定干脆班也不上了,每天去老吕那里报到。 吕朝阳去哪里他们就跟去哪里。 吕老板夹菜,他们转桌;吕老板上厕所,他们来一句“老板你亲自出恭呀,这多不体面呀?”
一群老头,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吕朝阳还真拿他们没办法。好在洗煤厂开始产生效益,这才把这笔演出费抠了出来。 这才吕朝阳接了这个项目,又想到了文化中心的演员们,上门去请。 但他已经失去了大家的信任,都不肯答应。 又说,如果要唱也行,得先给钱。 吕朝阳叫苦,哪里有先给钱的道理,你们拿了钱在舞台上胡乱应付一下,我找谁说理去? 大家又说,要不,你找个信得过的担保。过年那场演出的办法就挺不错,我们直接问韩路就是了。 …… 听吕朝阳说完这事,韩路大为不齿,说:“活该!吕朝阳,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们资本家真坏得很。这事你别想让我参和,不然朋友也没得做。”
吕朝阳气得哇哇叫:“这么无情。”
“就是这么无情,还有,制度就是制度,上次我是不得以才帮你忙,现在还让我插手,那就违背了我的本心。”
“你不是都参加公考,准备走人了吗?还怕单位规章制度?”
“道理,这是道理,你不懂的。”
韩路拂袖而去。 回到宿舍,晚霞已经烧红了天边。 韩路将自己以前买的资料书都装纸箱子中,塞到床下,准备等收废品的老头来的时候,卖了换斤肉吃。 他有绝对的把握考上公务员,这些故报纸堆也用不少,搁家里挺碍眼。 韩路勤劳,喜欢整洁,喜欢做家务,见不得凌乱。他又打扫起卫生来,忙乎了半天,手机滴滴响,一看,是小毛在QQ上联系他。 说起来,小毛的公考已经过去了一星期。韩路这段时间忙,也没来得及问他消息。 就停下来,躺床上打字:“老同学,你考得怎么样,是不是过了?”
“一言难尽,我这次够戗。你今天考完了,怎么样?”
“你先别问我怎么样,你呢,和人对个答案,估过分数没有?”
“估过了,申论就别提了,运气好能得六十几。行测,七十二到头。”
小毛发出一连串哭泣的表情:“再见,我的雪山草地高原,再见,我为人民服务的理想!”
韩路安慰:“分数都没出来,你哭什么呀?说不定申论能拿高分呢,我看了一下你考的那地方以往的进面分数,只要申论能得七十六,那就妥妥上。”
“我就六十的水平,你安慰我没用。”
小毛继续哭:“你怎么样?”
韩路得意:“平均八十多没问题,这回成了。”
小毛羡慕嫉妒恨,骂:“你敢保证你一定能上,不还有面试一关要过,别到时候拉稀。”
“你啊,就见不得人好不是?我平均八十多分,他在金沙市也是能排在前十,面试也得考虑这个因素吧?还有,我什么人呀,我的口才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相当能扯。还有,我的心理素质好得要命,面试算什么,那不就是和考官聊天吗?”
韩路发出大笑表情。 小毛:“什么能扯,鬼扯吧!你那心理素质确实好,主要是脸皮厚。”
他其实也挺替韩路好象,衷心预祝韩路心相事成。 韩路看得出小毛心情好,索性打电话过去,安慰了他半天“榜上无名,脚下有路”才让差不多要哭的老同学情绪稳定下来。 小毛也想通了,说:“也对,我就是个学渣,考不上才是应该的。韩路,谢谢你,我请假去参加考试,已经被公司开除了。我从现在开始就振作起来,明天就去找工作。有钱没有,借我两百救命。”
“我可去你的吧,Q币要不要?”
第二天,韩路还是去了银行,给小毛打过去半个月工资。 那年头还没有网络支付,转款很不方便。 …… “韩路,找你说个事。”
这日,陶桃直接闯进中心办公室。 当时,杨光正在跟韩路这个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说下场演出的事儿。 陶桃直接指着大门对杨主任说:“你,出去!”
杨光也不生气,慈祥地点头:“好哒!”
待到办公室里只剩韩陶二人,桃子老板淡淡道:“吕朝阳那边的戏我接了,主角,两千块出场费,到时候问你要。”
韩路正在吃早饭,啃糖三角,举着手。 闻言一呆,手上用力,把滚烫的洗沙都捏出来,还好没有烫到后脑勺:“什么?哎呀,疼,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