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靠两条脚走路，抄小路的我们速度要快一些。　　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地产公司的人的大车队，都还没有到。　　趁机，我观察了一下棚户区。　　第一印象，就是脏乱差。　　还没进到里面，那股扑鼻而来的尿骚味，已经顺风而来了。　　垃圾满地就是，风稍稍大一些，那种薄薄的板子都可能吹飞起来。　　有些顶上不得不用水泥砖压住四个角，有的中间也加一大块压住，不然，这里时不时过来的台风，都能把这些个临时棚给吹飞掉。　　就这样的环境里，差不多五千平左右的地方，居然还住着好几百人。　　有些是刚来的外来工，没有地方住，或是钱被人洗了，或是舍不得租房的，或是短期来投靠亲友的。　　当然，更多的是，那些没有固定工作的临时民工。　　有些工地上，可能今天缺几个，明天缺几个的劳动力。　　按天算钱的，干完今天的活，结账。　　明天有没有活，得等通知的那种。　　他们拿了一天的钱，也不敢租个长期的房子啊。　　这些人，大多是家里过穷，有孩子要养，田地里，又没有收成，不得不出来找活干。　　中年人居多，也有小年青。　　更有三五家，还拖家带口的。　　我和钱兵兵，看着眼前的景像，都一时说不出话来。　　特么的，觉得自己已经混得够惨的了，在这个地方一比，发现自己无比幸福。　　我也不知道这么个地方是怎么形成的，村里也不管管好。　　现在要我们一次性来解决这个问题，还真是有些棘手啊。　　这个时候，郁永新和高阳他们的车队也陆续到达。　　一长排排在了路口，将这里面的出口堵了个结实。　　高阳和郁永新皱着眉看着眼前的环境。　　高阳更是捂了一下口鼻，郁永新还好，也是个经过锻炼出来的人。　　“怎么回事？就你们两吗？”

我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指着远远的后面：“大部队来了。”

老远，三十多个中年青汉子肩上扛着扁担，手里提着蛇皮袋，沉甸甸的估计满是工具。　　个个穿着半旧的背心，短裤，胶鞋，一幅难民的样子啊。　　为首的，正是黑叔，紧跟在他后面的，是庆国叔。　　后面，都是在体育馆里工活，我见过，吹过牛的那批。　　还有十多个，我也不认识，估计都是庆国叔他们的村里或是乡里的老乡。　　高阳和郁永新他们看到这支队伍，都乐了出来。　　“这，就是你们公司请的拆迁队呢？”

看看，那边像是难民的队伍，这边天涯广告的，笔挺的外观，良好的精神面貌，一幅高大上的样子。　　和庆国叔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像现在的显村棚户区，对比马路对面的新建小区。　　我就不乐意了：“这可别小看他们。他们可个个是干活的好手。”

天涯地产的几十号人，个个都傻着眼了一下，然后一起笑出声来。　　这个活，哪里是这么操作的？　　叫一堆民工来赶民工吗？　　然后收拾一下破烂不成？　　这个场合，明显就是直接用一种高姿态的碾压，直接将这些根本都是外来人，强占着这些老破旧赶出去，然后丢给推土机直接推倒就完事了。　　你叫来这些个民工，有个毛用啊？　　当然，高阳是不可能提醒我的。　　他们本来也没打算自己动手，这些个粗活，留给我们来干。　　而且，最开始的组织劝说工作，他们好像都懒得插手。　　这是准备看我们的笑话啊。　　果然，高阳带来的大多数人，都在车上，紧闭着车窗，都懒得下来。　　那股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在车里面，看看热闹也还行。　　果然，高阳勉强顶了五分钟，就跑回车上去了。　　只有郁永新，这个受在训练的家伙，面无表情的在我们后面看笑话。　　其实这片区域，在之前，他们都知道了今天要拆的事情了。　　大多数人，有条件，有能力的，也早早做了安排进行迁移了。　　毕竟，这地方，又不是你们的祖地，不是你们的田，这是村里的集体土地好吧？　　以前不管你们，是没人管。　　现在地产公司要进行处理了，那是另一回事了。　　之前的工作，他们天涯地产也做了一些。　　所以他们才这么气愤，他们干了一半的活，突然换一家来干，这不是抢活？抢功劳？　　天涯地产的人，能服气吗？　　要不是是上面下的命令，估计我在办公室的时候，都能被他们口水给淹死。　　现在正好，看我们的笑话。　　现在整个区里，最难办的是有三户。　　一个是靠近街边的小卖部，一个是离小卖部隔壁的修车铺，还有一个小报亭。　　他们这三家，就像是桥头阵地一样，死死地守在了棚户区的入口处，就在路边上。　　平日里，有要买东西的，大家都在小卖部和报亭买。　　这边上的单车，也都在这家修车铺里修。　　他们不像其它小店，需要有一定的利润才行。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赚一口饭吃而已。　　小店也只给村里交一点费用，没有其它多余的成本。因此，他们几家的生意，还不差。　　经常有村那头的人，穿过几条街，也来这里买东西，修车啥的。　　所以，他们这三位老板，两位大爷，一位大妈，是没打算这么搬的。　　他们能往哪搬？　　庆国叔他们不用我招呼，就已经开始帮着拆东西了。　　但也只能在里面拆，外面三间铺子，他们可不敢动手。　　万一出点事儿，他们可兜不住。　　我早打听清楚了。　　先去了修车铺，和戴着厚厚老花眼镜的郭大爷打着招呼。　　“郭大爷，忙着呢？”

我笑眯眯地蹲了下来。　　郭大爷正拿着工具在摩一个拆下来的车胎内侧，看到有个洞在外面。　　这是准备补一下胎呀。　　郭大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干瘦的脸相当专注。　　没打算理我的意思。　　边上是一个老旧的大脸盘，装着半盘子的水。这是测车胎哪里破漏用的。　　漏的地方，放在水里，就会滋滋地冒气，一下子就找出出气点。然后打磨一下，补上就行。　　动作很熟练，也很快，一点看不出来他是个六十多的老头了。　　我安静地等他补完，充上气再测，没问题了，再装在车上。　　我才摸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小伙子，有事？”

“不是通知了，这里要拆了吗？您怎么还不找地方赶紧换啊？这只留你们三家在这里，也太危险了啊。”

郭大爷没接我的烟，而是点上自己的烟。　　这时才正眼瞧我一下。　　“怎么？小伙子，你也是来赶我们走的？”

话没说完，我就看到边上的报亭大妈，小卖部的老头，也围在了郭大爷铺子前，对我虎视眈眈。　　我的头皮有些发麻。　　要说我对付齐公子，钱兵兵甚至成仔那样的烂仔，我是手拿手稳的，但要对付几个这样守着个小摊子混饭吃的老人，我怎么好下手？　　我怎么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