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周大林告诉程晓说。　　见她不明白，就解释说：“咱们就在这里想象一下，我继续干下去，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　　挣钱是肯定的。可是，那些生产厂家根据跟我签的合同，无论外面的价格再高，也得按合同规定的低价卖给我。你想象一下，他们心里会是个什么心情？辛辛苦苦干出来产品，大钱却都让我拿走了，他们会不会恨我？会不会联合起来，想办法对付我？　　你不知道，商界有多黑暗。恨我的人，他们会时刻盯着我，寻找我的破绽，破坏我的生意，甚至会散播谣言，诋毁我和我家人的名声，包括你和你爸妈。到时候，卷入纷争之中，我们不想出名都难！就是想安安静静地，与世无争地这样活着，恐怕都做不到。　　为了挣钱，树这么多敌人，把自己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你觉得值得吗？　　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关键时候，我主动解除合同，给他们一个发财的机会，他们会感激我。所以，我问他们要违约金，他们会痛痛快快地给我，根本不和我讲价。　　我虽然挣了他们的钱，和他们之间，不但成不了敌人，还成了不错的朋友。　　退一步海阔天空。做生意，要五湖四海广交朋友，朋友之间广泛合作，才能有更多的机会，做更大的生意。　　要懂得取舍，不该挣的钱，就是再多也不能挣。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程晓听了，就默默点头说：“我觉得，你比赵叔境界高，格局大。”

周大林就笑了说：“对了，做生意，要讲境界，讲格局。咱们晓晓慢慢就成熟起来了，将来可以给我当个好助手。”

说完了，他就过去，搂着她的肩，试图把她抱在怀里。　　这一回，程晓没有反抗，乖乖倒在他怀里了。　　周大林对程晓说的这些话，却没有对赵世豪讲。　　拥着程晓坐在沙发上，周大林忽然就想到，程晓刚才守着她爸，说喜欢狗了。　　二十年以后的程晓，也有一条狗，是一条棕色的柯基犬，那是周大林给她买的。　　那时候程晓整天坐办公室，缺少运动。认识周大林之前，心情不好，破罐子破摔，靠胡吃海塞来发泄心中的郁闷，有些过于胖了。　　周大林有一天路过狗市，就看到那条柯基犬了，跟个小兔子一般，在卖狗的台子上一蹦一蹦的，煞是可爱，他就买了下来。　　养狗，是要遛狗的。送给程晓养着，就可以逼着她不得不出来遛狗，这样可以适当运动一下，就算不能达到减肥的目的，至少也可以不再继续增肥。　　程晓见到那条狗，高兴的不得了，下班回来就陪着它，有时候中午也要忍不住回来一趟，陪着狗狗玩一会儿，然后再去上班。　　以后的日子里，程晓给狗狗买了许多用不着的东西。　　买了个狗狗厕所，结果狗狗死活就是不在厕所里拉尿，怎么训练都不管用，能拉尿在厕所附近，就算给她面子了。　　然后买了个狗窝，狗狗却坚决不在窝里睡。怕狗狗喝不到干净水，还买了个狗狗喝水器，却无论如何教不会狗狗怎么用。还有带加热的狗狗褥子、尿不湿，一大堆乱七八糟，弄的周大林哭笑不得。　　“狗狗不是人啊，它天生有狗的生活习性，你拿它当人养，它也受罪，你也受罪。”

周大林不断地劝她，可程晓总是不听。　　记得最后买的一个东西，是狗狗穿的鞋子。结果狗狗穿上不会走路，只会跳着走，又不得不扔掉。　　现在想想程晓干的这些糊涂事，周大林仍旧要忍不住微笑。她傻乎乎的样子，在他心里，是最可爱的。　　那时候，她爱那条柯基爱的不行，天天在QQ空间里发狗狗的动态，在周大林那里带着，回家也带着。老程看她弄个狗狗整天跟着，当时说她的那些话，和今天说她的话，基本一个意思。　　有爱心，对生活充满幻想的人，都喜爱小动物。四十岁的程晓，还是充满了爱心。在遇到周大林之后，对生活又一次充满了幻想。　　想起这些的时候，周大林心里就充满了柔情。　　他拥着程晓，问她说：“晓晓，你喜欢狗狗，是吗？”

“嗯。”

程晓简短回答他一个字，便再没有话。　　“要不，我给你买一只狗狗吧？”

他就又问。　　“不要。”

程晓在他怀里说，“让我爸看见，又不知道要骂我多少天。”

“放在我们这边养着啊。”

他就说，“不让你爸看见。”

“不好。”

程晓说，“万一我爸过来看到了，还是要骂我。”

“你就说我养的。”

他说。　　程晓就抬起头来看着他笑。　　“你拿我爸当傻子啊？”

他也笑了。　　“等以后咱们在省城安了家，再买吧。”

程晓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小狗狗。”

“你喜欢什么狗啊？”

周大林就问她，“柯基？”

他说出最后狗的名字的时候，程晓嘴里，也说出了同样的名字。　　这一下，吓的他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为什么喜欢柯基？”

他问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英女王伊丽莎白喜欢啊，”程晓说，“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她牵着柯基出来，好可爱。”

这句话，二十年以后的程晓，也对他说过。　　“咱们晓晓也想当女王啊？”

“不是。我就是觉得，那柯基真可爱，跟个大兔子似的。”

周大林拥着程晓，说狗狗的时候，赵世豪正在自己家里，孜孜不倦地研究新闻呢。　　他自以为学到了周大林做生意的诀窍，开始拼命浏览新闻报纸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从海量的新闻里，他终于看到了一条有用的消息。　　新闻里说，自首都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即将动工。这条高速路经过过临水。为配合高速路的建设，临水也会修建几条通往高速路方向的公路，同时拓宽城内几条交通主干道。　　临水毕竟是一个三线城市，这些年因为制造业不景气，城市建设显然已经远远落后了。为此，市府下了大决心，要加大基础设施和道路建设，让临水名副其实，成为本地区的经济中心城市。　　这建公路，搞基建，都是大项目啊，需要各种建筑材料啊。　　赵世豪就想。　　他跟着周大林进山的时候，看到山里有不少采石场，尘土飞扬的。这要是能弄个采石场，将来卖石子，肯定挣钱啊。　　他脑子里灵光一现，立刻就激动起来。　　“爸，爸！”

他在自己屋里激动地大喊。　　老赵正在外屋看电视呢，让他给吓一跳，赶紧从沙发上起来，跑进他屋里，瞪眼瞅着他问：“怎么了，怎么了？”

“爸，你过来看，”他依旧激动着，让他爸坐在电脑跟前，指着上面的新闻网页说，“京城到省城的这条高速公路，要经过咱们临水。另外，咱们临水也要动工建四条通往高速方向的公路……你看，临水市政府把今年叫做临水的基建年。”

这些事情，老赵都知道。　　他疑惑地看着儿子问：“是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赵世豪激动地说，“这么多基建项目，他得需要大量的建筑材料吧？特别是石子，咱们山里就有采石场啊。要是咱们弄个采石场，粉碎了石头往外卖，肯定可以挣钱，而且可以挣大钱！”

老赵的脸色就郑重起来，沉吟好久才说：“哎呀，这个采石场我知道，都是乡镇财产，都有人承包，咱们弄不到啊。沙子嘛，这个都控制在一些人手里，咱们惹不起。水泥是国家调拨物资，咱不能自己生产，指望倒这个挣钱，也不现实啊。”

“这个我知道。”

赵世豪就说，“跟周大林进山的时候，我们还在一个采石场里待过好长时间，他跟人家打听过这方面的事情。我猜他当时也是看到了这个商机，只是那时候他觉得干这个没有倒片碱挣钱，才给放弃了。”

老赵听了心里就是一动，问他说：“他都跟人家打听什么了？”

“石头粉碎的事儿啊。”

赵世豪说，“人家村里开山吧，只卖石头，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来二次加工。这粉碎石头的吧，都是外地人过来，买了颚式粉碎机来粉碎石头。他们买村里开采下来的石头，粉碎了，就码在场子里，然后四处联系着往外卖。　　你想啊，现在这些基建项目还没有开工，石子需求量还没有那么大，从采石场买石头，肯定便宜啊。咱们买个粉碎机，雇人把石头粉碎成石子，就码在场子里。等那些基建项目都开工了，石子的价格就上来了。然后咱们再卖出去，这不就和周大林卖片碱一样吗？那时候，周大林去采石场，我琢磨着，也是这么个想法，只不过他当时弄片碱，没来得及干这个事儿。”

老赵听听，还差不多真就是这么回事。　　就听赵世豪继续说：“这石头吧，咱们也学周大林，先赊着，等咱们石子卖了钱再和村里结算。你又在市里工商局干中层，怎么着还不认识几个有用的人啊？到时候跟那些管基建的联系一下，咱把石子卖出去，应该不成问题吧？”

老赵想想，也别说，这个对他来说，还真是能办到的事儿。　　他就问：“你是说，咱们现在赊石头粉碎了囤着，等着石子涨价？”

“对啊，对啊。”

赵世豪说，“那样的话，咱们肯定能大挣一笔，就算挣不上一千万，弄个几百万，总应该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