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商枝前脚进府,后脚皇帝的封赏就送来。黄金千两,珠宝百箱,满满当当放了整院,陆商枝受宠若惊,立刻跪地谢恩。老夫人脸上有光,笑得合不拢嘴,对陆商枝也多了几分称心,只是等老太监扯着尖锐嗓子问她是何人时。老夫人笑意陡然凝住:“公公放心,她不过是赫儿侍妾,这府中女主人只有葵儿一个,她在宫里也呆够了,该回来陪陪老身了。”
老太监眼中闪过满意,另指一顶红色小轿:“陆姨娘跟咱家走一趟吧,皇上有请。”
“陆姨娘”这称呼像根刺一样扎进陆商枝心里,她以为老夫人承认了她,原来只是认了一个姨娘的身份。她坐上轿子,心中失望盖过了将要进宫面圣的紧张。直到轿子进了巍峨宫墙,她跟着太监穿过重重宫门,前往养心殿正殿,才意识到即将要见的人是这天下之主,不由背脊生汗,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坐在案后的皇帝倒是随和,摸着下巴看一身白衣的曼妙身影款款走进,跪地行了大礼。“民女陆商枝,见过皇上。”
“你赴边关治疫,解决朕的一件心头大事,想要什么赏赐?”
“能为皇上分忧,是民女荣幸,并不需赏赐。”
陆商枝将头垂得极低,斟字酌句地回。“你是大功臣,朕让你要就要,抬起头来。”
陆商枝恐惹圣心不悦,兢兢战战地抬起头,露出清瘦却美艳的面孔。皇帝眼中闪过惊艳,展开一副画像细细比对起来。画上人正是陆商枝,她一身红色斗篷,怀抱琵琶神情低婉,是傅戎赫生辰那日的装扮。皇帝确认她就是画上的人,大为合意,开口问:“知道朕今日喊你来所为何事吗?”
陆商枝心中隐隐觉得不是好事,跪在原地摇头。皇帝眼一眯,亲自挪步走到她面前,挑起她的下巴打量:“葵儿说你美若天仙,特意送了画像来,今日一见却是比天仙还美,愿不愿到朕身边伺候?”
陆商枝望着已年近半百的皇帝,脑中轰的一声,顷刻间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今皇帝风流好色,全京城人尽皆知,楚落葵特意向他引荐自己,无疑是将自己推进了火坑。她思绪飞快运转,想着措辞:“多谢皇上抬举,只是民女已是傅戎赫的人,恐怕没有这个福分。”
“听说你是傅戎赫从青楼买回来的,区区一个侍妾,他还不会让给朕?”
陆商枝觉得这话无比讽刺,僵硬扯动嘴角:“民女已非完壁,还是不要冲撞皇上。”
她一味拒绝,皇帝已经没了耐心,将她拦腰抱起往寝宫走:“只要合了朕的心,其它无所谓,留朕身边伺候不比在将军府当个妾好?”
陆商枝僵着身子不敢动弹,慌乱中摸到袖中玉佩,啪的一声扔到地上。皇帝低头看去,变了脸色:“你怎么会有这个?”
陆商枝趁机从他怀中挣脱,跪到地上:“回皇上,这是傅戎赫给我的。”
“傅家掌家玉佩,他会给你一个无关紧要的妾室?”
陆商枝双手紧握,挺直背脊:“确实是将军亲手交给民女的。”
“这这么说你他是想让你当将军府的女主人了?”
皇帝讥诮开口,声音已带恼意。陆商枝连忙磕头解释:“府中的女主人是小郡主,这位子我绝对不敢肖想,只是我已怀上子嗣,万不能侍寝。”
这种时候,她只能将腹中孩子当成最后盾牌。皇帝眉头紧皱,宣来太医诊脉,结果确实怀胎一月有余。皇帝先是震怒,然后惋惜,他怒身为郡主的楚落葵尚未诞下长子,傅戎赫就让一个妾有了孩子,可惜的是到了嘴边的美人,却动不得了。“你当真只是将军府的妾室?”
沉默良久,皇帝面色凝重开口发问。陆商枝抚着肚子,突然就有了底气:“民女与傅戎赫尚未成亲,不得老夫人喜爱,进府当妾也无甚怨言,只是我在傅戎赫心中的份量却远不止一个妾字。”
纵然贵为天之骄子,也得给傅戎赫一个面子,动了他心爱的女人,不管是妾还是什么,都无异于狠狠打他的脸。皇帝咳了两声,脸色恢复平静:“今日之事全是误会,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
陆商枝决定先卖一个人情,垂着眼眸道:“请皇上放民女离开,今日之事我会烂进肚子,不跟任何人提起。”
皇帝赏识看她:“你果然识时务,这样吧,朕许你一个愿望,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说出来朕都会实现。”
“多谢皇上。”
陆商枝松了口气,屏身告退。出了大殿,碰见鬼鬼祟祟的晚玉,自从陆商枝离府,她就被楚落葵接回宫,像受了主子命令在此打探消息。四目相对,晚玉心虚转身。陆商枝却是轻笑一声,上前拍住她的肩:“回去告诉你主子,我与傅戎赫虽两情相悦,可也不敢跟她争抢女主人的位置,不用费劲心思将我往皇上跟前推。”
晚玉身子一颤,她话说的不轻不重,将矛头引向自家主子,被皇帝听的一清二楚。他当即明白献美人是假,楚落葵只想借他手解决情敌,保全自己的位置,却没想过他会因此得罪傅戎赫。皇帝大怒,下令狠狠责罚楚落葵,禁足三月,连半月之后老夫人的寿宴都无法参加,她这次当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陆商枝回府后将皇帝赏赐的珠宝分成三份,一份孝敬老夫人,一份收起来留日后急用,一份分发给府中下人和三房姨娘。她必须笼络人心,先在府中站稳脚跟,主动放弃正妻一位以妾自居,乖巧聪慧的模样甚得老夫人欢心,将半月之后的寿宴交由她打点。老夫人六十大寿,介时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上门祝寿。陆商枝刚从边关回来,还没喘口气,可心中却是高兴的,大小事宜全都亲自过问,抽不开身就让挽南盯着。即便万分小心谨慎,还是着了别人的道,寿宴当天吃了一回牢饭,差点丢去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