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昭看着泛油光的肘子,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让人上瘾的东西,毒?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大到人文地理,小到柴米油盐。柯氏的胆子已经大到敢给戚家嫡女下药了吗?“小姐?小姐?”
山芙看着吃了一半正发呆的戚昭,小声喊道。今日胃口好了些,半个肘子都下了肚,可这段时间都吃的不好,山芙担心大小姐身体受不住,手里的肘子又准备往戚昭碗里招呼。戚昭回了神,用筷子挡住了山芙的动作,顺手拿起一旁的帕子擦嘴。“山芙,这刘嫂子是何时来府上的?”
山芙也放下了筷子,端立在一旁,一手接过戚昭手里的帕子,歪着头回想。“刘瑞是府里的老人了,听说来了有十多年了,一直管理着府上的马匹车辆,是个勤勤恳恳的老实人,五六年前吧,他举荐刘嫂子进了府,不久后两人就成婚了。”
“我大约也是那个时间进府的,刘嫂子可厉害了,刚进府就能掌勺了,不过一年就提成了管事。”
山芙说着,自嘲的笑了笑,“我都进府这么久了,一直是个扫洗丫鬟,幸得小姐赏识,山芙愿永远跟在小姐身边。”
戚昭一手扶着脑袋,看山芙傻乐着跟自己表忠心。“我怀疑这刘嫂子给我下了药。”
戚昭看着一桌子菜,闪着油光的肘子格外显眼。山芙一听,瞬间愣了。这可是戚家嫡女,刘嫂子不要命了吗?“小姐,这……她怎么敢啊?”
戚昭站起身,看着窗外成簇的粉单竹说道:“我这饮食习惯,不是一天就能养成的。就算刚生了孩子,需要补充营养,也不至于一日五顿,还要喊饿。”
山芙听了,眼底也掠过一丝怀疑。她虽然是最近才贴身伺候大小姐,但在府上的时间不算短了。刚来时,大小姐饮食起居都还算正常,一日三餐,都很规律。后来才慢慢的表现出食欲增大,三顿饭根本满足不了,体重也日益增加。就这样吃了胖,胖了还想吃,逐渐陷入了恶性循环。如果当真是吃食的问题,那这个刘嫂子就非常值得怀疑了。“小姐,快请大夫看看吧,若是这药有毒性可如何是好?”
山芙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可是件大事。戚昭笑着弹了山芙的脑袋一下:“傻丫头,若是有毒,我还能在你面前?只是会让人上瘾,我已经有怀疑的方向了。”
两人正说着,屏风后有个声音传来,说刘嫂子来了,在外厅里候着,要见大小姐。戚昭和山芙对视一眼,往外走去。绕过古色古香的屏风,穿过迂回的走廊,来到了外厅。厅中央站着一个微胖的女人,身着浅绿色的粗布外衫,腰间系着一条粗布围裙,袖子挽起,右边的小臂上还有一个红色的水泡。看戚昭来了,一脸媚笑的见礼,“奴婢刘氏见过大小姐。”
戚昭点了点头,坐上了小叶紫檀圈椅。“刘管事过来有什么事吗?”
戚昭眼角带笑看着厅中的人。刘嫂子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奴婢在厨房染了烟火气,怕熏到主子,故而不常来给大小姐请安,还望大小姐恕罪。”
“传菜的回来说,大小姐爱吃肘子,今日特地准备了送来,大小姐可尝过了?味道还合口吗?”
戚昭看向刘嫂子的眼神闪过一丝戏谑。看来,不是来巴结奉承的,倒像是来监视的。那肘子果然有问题。“刘管事好手艺,那肘子入口软嫩爽滑,肉汁四溢,回味悠长,我很是喜欢,若不是近日想着减重,我一定全都吃完,一口不剩。”
戚昭笑眯眯的一通夸赞,直把刘嫂子捧的快要上天了。“不敢当不敢当,大小姐喜欢就好,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戚昭大手一挥,“山芙,赏。”
刘管事走的时候嘴都合不拢了。确定了戚昭吃了肘子,还得了赏钱,她哼着小曲儿,一路出了永宁居。戚昭也决定,等入了夜就去厨房探一探。月色朦胧,树影婆娑。戚昭一身黑色夜行衣,蒙上面罩,贴着墙根往厨房的方向摸去。借着月光,藏在阴影里的戚昭身手敏捷,脚下生风,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刚转过墙角,路过后院,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贺遂一身紫色窄袖对襟长衫,脚踩锦靴,正从后院出来。三更半夜,连个仆从也未带。孤身出行……是要出去偷人吗?还是,有见不得人的阴谋?戚昭所在的位置正好有一片阴影,便屈身潜伏下来。而贺遂四周望了望,不知是有意亦或巧合,直直朝着戚昭的方向走来。一步一步,走的波澜不惊,稳如泰山。再往前一点,距离太过危险,难保不会被发现。戚昭皱了皱眉,屏吸敛气,不愿打草惊蛇。如果贺遂存心不良,她要做的便是放长线钓大鱼,看看这人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连同他后面的魑魅魍魉一并拽出来!此刻,决不合适暴露!戚昭缓缓后退,因为注意力多半在贺遂那里,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树枝。“咔擦——”贺遂一双清冷的眸子瞬间看向声音的来源地,脚下一颗石子即刻飞出。“咻”的一声,划破了空气一般。石子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朝戚昭飞去。戚昭眉目一凌,见躲闪不及,伸出右手接住了石子,身子转了一圈卸力。捏了捏发麻的虎口,转身潜入了夜色之中。身后贺遂追了上来,他速度很快,但始终和戚昭差一段距离。戚昭暗啐一口:狗皮膏药,咬这么紧!却不知她身后的贺遂也皱起眉头,眼底惊生寒意。这戚府还有身手如此了得之人,是谁?脑海中闪过一个个面孔,转瞬便被摒弃,一个最不可能的人影出现在贺遂的脑海中。看身形,不太似。看身手,更不像。会是谁?会是……戚昭?贺遂忆起当天那一抓,心知那是戚昭在试探他,然而他又何曾不是在试探戚昭呢?稍一愣神,眼前的身影没入长夜,消失不见。看着不远处的廊桥,再追下去便要脱离戚府。贺遂不再往前,眼里杀意如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