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遂的话落地有声。见着身旁人儿面色有异，他这才悠然端起瓷杯低抿一口茶，“好好收着便是。”

贸然送来一张桌子，还不准她当了柴。戚昭打量着面前的鸳鸯桌，心中暗暗揣摩。下人纷纷面露喜色。“小姐和姑爷现下还真是琴瑟和鸣，夫妻恩爱有加呢！”

“这般下去，难说来年府邸会不会再添一双小少爷，亦或者，小小姐呢。”

几个婢子捂嘴窃喜，悄然无声的拉上了门。明襄那孩子说是要去看书，明镇嚷嚷着有要事缠身临走时还带上了明月。偌大的屋，就只撇下了戚昭和贺遂二人。烛火轻轻摇曳，屋内霞光映照。娇嫩的双颊应着淡淡桃粉色。感到有些许尴尬和无可适从的戚昭从桌下抽出了一张棋盘。“对弈？”

“你不想玩，我自己玩。”

戚昭边说着，边将那玛瑙玉子棋子分开来放。自己下棋？着实有趣。贺遂的唇角不自觉扯起一抹弧度，与她对立而坐，悠然自得的看着。红玉玛瑙籽棋，先落死门故留生门缺口，玉脂白子才刚出击，正中下怀！红子落棋，堵上了生门！兵出险招，却制无不胜！这一招乃出自于兵法……看向戚昭的那双狭长深邃漆黑的凤眸中，多了几分欣赏。见她迟迟不落红子，像是为棋局所困。大手扬起裹在她的手背，衣袖翩翩掠过棋盘。红子再次落子。贺遂面不改色的俯身在她耳侧，低声喃喃：“当局者迷。”

怀中人儿双颊滚烫，耳朵稍上也挂着一团红晕。戚昭干咳一声，不自然的想要抽回手，“我无聊解解闷罢了。”

她倒是也有几分意外，贺遂巧然的就能破了自己的棋局。贺遂再次回到自己座位，自觉的拿起了玉脂白棋，寓意明显。两人都兵出险招，几次几乎差一点红子就要被困在自己设下的局里……窗外静悄悄的一片。阴暗潮湿的破屋里，房檐上的瓦片随风一吹四零下落。吱呀一声响起。穿着布衫的老妪轻手轻脚的走进门来。“事办的如何了？”

柯如云眼中闪烁着期许依旧的光，慌不择已的朝着门口奔去。老妪睥睨一瞥，她低咳，“都进来吧！”

尾随着老妪身后进门的几个婢子手里拿着缎贡丝被，手捧着珍馐美味，还冒着热烟儿。“老奴给夫人拿了些常用的外伤药，常注意些，以免染了风寒可就不妙了。”

老妪把手中之物双手奉上。当即柯如云便洞悉，她这话中另一层深意。奈何戚婉却是个不灵光的！“说来说去，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我和娘，何时才能从这地儿出去？”

戚婉一脸迫不及待掺杂着恼意的看着这婆子。“老身能做的都已竭尽所能了，姑娘慢慢用膳吧！”

这婆子临走前还一言难尽的瞥了戚婉一眼，衣裳衣袖一甩，扬长离去。戚婉恼怒至极，她气呼呼的坐在那张摇晃快塌的椅子上，“早前她若敢这般对我说话，定撕了她的嘴。”

“你啊你！脑子全都长在这么一张脸上了！”

柯如云对她这心肝宝贝女儿，是又气又恼也无可奈何。“娘！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

戚婉瞧着那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品，却觉得索然无味，半点胃口都没有！见状，柯如云慢悠悠的将汤碗端起，依旧是端着她那一副大夫人的架势。即便到了这极苦之地，该有的仪态，她半分都不曾少。“吃饱喝足，静候佳音便是，你瞧瞧你近日来小脸蜡黄，喝点参汤补补。”

柯如云将参汤往戚婉的面前推了推。戚婉一边小口的喝着汤，一边愤愤不平的嘟囔着：“花容月貌有什么用，不还是被关在这无人问津！”

“乖乖等着便是，娘既生了你出来，便是让你一世享用富贵的，可不是让你受苦难的！”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亦是给了戚婉些许底气，莫不是那老妪跟她娘打着什么令人听不懂的哑谜？……不出三日，一道圣旨临府。戚昭才从卧房出来，山芙便将火急火燎的奔来，“小姐，方才前院来人通传，说是陛下下了圣旨，速去领旨。”

“贺遂呢？”

“奴婢这就去找。”

待到戚昭移步到了前院，还是迟了。宫中来的老太监，笑吟吟地甩了甩手中浮尘，“若无他事，奴才就先回了。”

“公公慢走！”

戚腾的老脸几乎快要耷拉到了地上！一见着戚昭过来，他让人将那圣旨递了过去。“爹，这是？”

戚昭大致瞥了一眼，顿时惊愕！吴帝居然要让柯氏母女入宫？“说是要让柯氏刺绣水平不凡，近日宫内翻出几件臻品，陈年未曾翻晒，丝线断了些，需要缝补……”戚腾语气沉重，垂着眼帘，目不斜视的顺着往北院儿的方向看过去。戚昭心中已了然，这些年，从不曾听闻过柯氏女红过人，吴帝又是从何得知？“只怕家里丢人现眼的事，已经传到了宫里！”

戚腾紧锁着眉头，一筹莫展。局面僵持到这，他们父女二人对视一眼，相继沉默。“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良久，戚昭才缓缓脱口而出。毕竟眼前的是吴帝，并非太子，哪能轻易推辞。柯氏母女重见天日双双仰起头，一脸激动！“娘，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总算能出去了！”

戚婉捋了捋衣裙，带有几分嫌弃的嗅了嗅衣衫上的味道。柯如云心满意和的点了点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婉儿，这笔账，娘一定同他们一笔一笔，仔细清算清楚！”

让柯如云万万没想到的是，原先跟着她的婢子，早就已经被戚腾处理干净。跟随她们娘儿俩的，都是新来府上的丫鬟。“柯夫人，老爷说您需速速沐浴更衣，若懈怠了陛下，整个戚家都担待不起。”

小婢站在一旁端着茶水，面不改色的温声说着。“柯夫人？夫人便是夫人，柯夫人是什么意思？爹爹又未曾同娘和离，哪儿来的低贱婢子！一点规矩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