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雷响彻长安,雨势没有减小,反而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许不令披着蓑衣从张翔的府邸走出来,对暴雨并不在意,只是思索着方才问出的消息。 按照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大概的流程应当是: 甲子前萧家私藏锁龙蛊。 十年前崔家借锁龙蛊杀祝绸山。 事后宋暨的死士乙劫走了锁龙蛊。 前年夏天锁龙蛊失踪。 冬天他中锁龙蛊。 锁龙蛊的时间线逐渐完整,遮掩在上方的迷雾也稍微清晰了些。 首先,必然有一个人在背后故意抛出诱饵干扰原本的事情脉络,贾易说十年前把锁龙蛊交给狼卫、英烈冢的尸骸、案牍库的证据,目前看来都是假的,目的是把他往宫里引。 其次,锁龙蛊至少在皇帝手上存放了六七年。 皇帝知道锁龙蛊的消息,可能是得来的手段不对、丢了不好解释,才没有说出来,但这个说法也存疑。毕竟内库在皇城之中,丢了几率实在太小,除非宫里有内应。 扰乱视线故意把他往宫里引的明显不会是皇帝,如果是皇帝,直接把真实的消息放出来就行了,没必要大费周折造假。 可查到现在,说皇帝和锁龙蛊完全没关系,许不令也不信。 毕竟他来京城的起因,就是坊间盛传‘有藩王图谋大统’‘朝廷准备削藩’。 只针对他布这么大的局有些太兴师动众,即便把他弄死也改变不了许家兵权过重、功高震主的事实,因为肃王才四十多岁,只要想的话,还能生一堆儿子。 所以对他下锁龙蛊,最终目的,极大可能是为了消减许家的兵权封地。 削藩不可能无缘无故,不然会引起其他几路藩王的抵触,得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的削藩,肯定是许家犯错。 想让许家犯下足以被削藩的大错,恐怕只有谋逆了。 肃王显然不会主动图谋造反,那比较简单的,就是让他这武艺通神又在京城的世子欺君犯上。 他欺君犯上得有原因,所以把各种线索往天子身上引,又送来解毒酒保证恢复一定武艺。 等他被锁龙蛊逼的走投无路、忍无可忍,冒死犯下大错后,朝廷咔嚓一刀——削藩。 许不令紧紧蹙着眉头,查来查去,虽然没查到背后是谁,但总算是搞清楚了幕后之人的目的。也只有抱着这个目的,才会乱七八糟整这么一大堆东西。 知道了目的,那破局之法就简单了。 无论是皇帝还是其他人布的这个局,都是为了让他走投无路之下欺君犯上,来构成削藩条件。 那他反其道而行,就是不欺君犯上,甚至还忠心耿耿就行了,手长在自己身上,反正现在没了锁龙蛊,他就不信一点错不犯,老老实实在长安城念书,朝廷还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他砍了、把肃王的藩削了。 朝廷真敢这么乱来,七王‘清君侧’可不是闹着玩的。 念及此处,许不令的心稍微定了几分。 --------- 暴雨淅淅沥沥击打在斗笠上,压弯了斗笠的边缘。 祝满枝双手扶着斗笠,快步小跑到了许不令身旁,此时离张翔府邸远了,才满脸震撼崇拜的叽叽喳喳: “哇哇哇——许世子,你好厉害,十几个人,唰唰唰就没了,比我爹都厉害……” 许不令把铁剑丢给祝满枝,神情平淡: “你不是天天听书嘛?以一挡千、武艺通神,你当是说书先生瞎扯的?”
“嘻嘻——” 祝满枝有些激动,把剑挂在腰上,脸儿红红的,想了想挤到了许不令胳膊下,踮起脚尖如同好兄弟似的勾住许不令的肩膀,挑了挑下巴: “说书先生还说公子欺男霸女、好已婚妇人呢,难不成也是真的?”
“……” 许不令仔细琢磨了下,点了点头。 “?”
祝满枝小眉毛一皱,抬起小拳头就在许不令肩膀上轻砸了下:“许公子~你……你这样不好,只有那些个色胚纨绔,才会毁已婚妇人的清白,你这么厉害、这么俊朗,还文采过人、位高权重,怎么能干那种事……” 许不令摇头轻笑,把小胳膊从肩膀上取了下来,拉着冰凉凉的小手: “那祝姑娘觉得,我这样的公子,应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 祝满枝的手被攥在手心,有些扭捏了抽了抽,没抽出来,便也就这样了。蹙眉像模像样的想了片刻: “公子今年十九,喜欢的姑娘,应该是比你小的,嗯……十四岁往上最好,而且得会读书识字,这样可以陪着公子聊诗词,还得会点儿武艺,这样平时也能给公子喂招。长相嘛……公子长这么漂亮,肯定不能太丑,不然不般配……” 许不令拉着小手漫步雨中,认真点头:“祝姑娘此言有理,按照你的说法,宁清夜实在是太合适了,长的倾国倾城、会武艺、也读书识字,年纪刚刚好……” 祝满枝眨了眨眼睛,脸儿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不过又不敢表现出来,低下头去,小声道: “嗯……小宁是个闷葫芦,公子也话少……两个话少的凑一起闷的慌,两个话多的凑一起肯定吵架。公子应该找个话多的姑娘……” 许不令微微斜了一眼:“话多的姑娘,我倒是没见过几个。”
祝满枝抿了抿嘴,转着眼睛想了想:“慢慢找嘛~总会遇上的……” 许不令点了点头,拉着祝满枝回到了小院里,在闺房中褪去了打湿的衣袍,把干净袍子重新换上。 祝满枝在房顶上趴了半天,衣服早就湿透了,可惜屋子不大没有屏风,犹豫了会儿没敢脱,只是红着脸望向墙上的画儿。 许不令穿戴整齐后,重新披上了斗笠蓑衣,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下: “过些天我就回城了,到时候再来找你,你爹那么厉害不用着急,等我离开长安后,咱们再一起去江湖上耍耍。”
祝满枝自然是向往的,可方才见识了许不令的身手,有些不好意思: “公子不会嫌弃我吧?”
“咱们可是异性兄弟,怎么会嫌弃你。”
许不令轻笑了声,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抬手摆了摆。 祝满枝乖乖巧巧的目送,直至许不令的身影消失在院墙上,才嘻嘻笑了下,心满意足的扑倒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