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用吧。”

夏桐雨没精打采地把手搭在孙哲肩上，回答他的好奇追问，“言老师收到建议信之后找我了，他说这条路很艰难，希望我再多考虑考虑。然后就给我布置了额外的语文作业，喏。”

他晃了晃言月尘打印给他的厚厚资料。“可是你已经考虑好了。”

孙哲顺着说。“而且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夏桐雨补充，说罢就趁着午间休息开了一局游戏玩起来。秋天的中午有一些慵懒的阳光，风却还是带着凉意，睡起午觉来很舒服，很快教室里的其他人都睡着了，只剩下夏桐雨一个人在奋战。言月尘急匆匆地走进教室，四周看了一眼，最后只好在夏桐雨身边停下来，小声说道：“夏桐雨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到办公室去应付一下上面对学生的突击检查，他们有些老套的问题要问，其他同学都睡着了。”

夏桐雨面露为难之色：“可是这局游戏还没有打完呢……”言月尘伸出手，干脆地道：“我帮你。”

夏桐雨一下子想起了那个突兀的笔记本，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把手机给了言月尘，被拉到办公室去回答那些“老套的问题”了。等到言月尘带着夏桐雨的手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那些老干部都已经笑呵呵地离开了。夏桐雨看见言月尘进来，赶紧问道：“言老师，你帮我打赢了吗?”言月尘晃了晃手机上“MVP”的巨大标志。夏桐雨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言月尘的眼睛，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半晌居然道：“言老师，我没有时间了，最后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我们摊牌吧，我什么都知道了。”

言月尘一下子愣住了。“你也是天谕的……粉丝对不对?”“嗯……”言月尘非常不容易地憋着笑，装作被拆穿的紧张样子，“没想到这也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我不承认也不行了。”

可是当言月尘真正看见夏桐雨说出这个名字时的表情的那一刻，他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夏桐雨说出“天谕”这个名字时，眼里的绝不全是激动，还有落寞。那份落寞占据了他眼睛里的大部分角落，乃至于那些激动都不容易被察觉。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夏桐雨，毕竟因为天谕而落寞的，不只是夏桐雨。“言老师，昨天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没有回答出来。”

夏桐雨突然说道，“你问我为什么想成为一名真正的职业选手。我现在回答，因为天谕，还有无尘老师。他身上的那种精神和力量，就是我走上这条路的梦想源流。”

言月尘眼睛里好像有了什么，他猛地转过去背对夏桐雨，用手轻轻捂住了鼻梁，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是因为天谕和无尘?”……“天谕的经济已经处在了一个绝对的劣势，现在五个人都没有办法，红色方YLG已经拿下了双龙会，现在推掉了天谕仅剩的二塔，压到了天谕的高地上。”

“没错，这场比赛的胜负已经向YLG完全倾斜了。那么在第一届KPL的第一场比赛，这场历史性的胜利将要属于YLG。”

蓝色方天谕的赛台那边，一片沉默。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已经认定了那失败的未来，操作越来越变形，手速也越来越慢了。他们的对手军临城下。“如果我一个人能换掉他们的两个输出位，你们四打三，这波团能不能赢?”坐在队伍最边上的稚嫩男孩突然说道。在这一刻，他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坚定起来，他的话语突然变成了嘶吼，“第一战，我们要赢！”

“无尘站出来了！他两段位移出现在了YLG队伍的最后方，乘胜追击的YLG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前排已经去开团了，无尘直接收掉了孙尚香的人头，用国士无双吃掉控制，他还在继续！他又收掉了貂蝉！天哪，无尘这波一换二换掉了双c，正面团战打赢了……”“这就是我看的第一场比赛，永不放弃，我被震撼了，因此，我爱上了它。”

夏桐雨低下头，“可是，三年前，无尘离开了，于是天谕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失去了梦想的大满贯，而且，天谕，从此再也没有捧起过银龙杯。”

言月尘感觉那年初冬的风又一次吹过自己的面颊，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夏桐雨从胸前口袋中小心翼翼的掏出那张随身携带的照片，轻轻地吹干净，向前递给了言月尘：“你看，这就是无尘老师的照片，我一直带在身边，因为我要用它告诉自己，夏桐雨，要续写那个传说。”

言月尘看着那张照片，十六岁的他无所畏惧，他年轻，他做梦，他战斗，他创造传说。可岁月已经在他脸上磨出了棱角，在他脸上改变了颜色，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他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无尘了。“仔细一看，你和无尘老师还挺像的嘛，不过他比你年轻多了，而且，也比你帅。”

夏桐雨的语气突然变得俏皮起来。言月尘也跟着微笑起来。“言老师，”他继续说道，“我知道您为我好，这条路很艰难，您希望我再考虑考虑。可我不是个冲动的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深思熟虑。‘我不再年轻，可总有人正年轻’，有位职业选手这么说。我希望有一天，我能重走无尘老师的路，续写他的传说。他离开的原因，我也希望亲自找到。言老师，请您相信我。”

此刻的言月尘想起了自己少年的模样，他知道，他已经不需要再给夏桐雨更多的时间了。夏桐雨的一腔热血正是他最宝贵的东西。那些不确定的人生，那些谩骂和不支持，追求冠军的一次次落空，一次次失望，都要交给他自己去选择和体会。当他决定支持这个孩子的时候，言月尘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选择，直到他确定自己不会变更的决心。而那条路，正要自己来为他打开。言月尘转过身，对他说： “夏桐雨，你不需要离开学校。在你面前，有一条真正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