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居然是要多少钱。当真是讽刺。宋智出事之后就在床上瘫痪了七八年，墓碑上的照片还是他出事之前照的。他们一家三口一向是让人羡慕的，爸爸高大帅气、妈妈温柔漂亮、女儿也乖巧伶俐，可一场车祸什么都毁了。宋智当年酒驾，她不想为他辩驳什么，可人都是偏心眼的，当年如果宋智不是为了给她大学多存点钱，他也不至于那么拼，连那两百块的代驾费都舍不得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来的，落在脸上冷得能让人发抖。宋知意怔了一下，这时候才收回思绪，“爸爸，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就算宋智做错了，可他也是她的爸爸。天阴沉得好像傍晚五六点一样，雨越来越密，她站在墓园的门口，刚才还停在边上卖花束的小摊贩已经走了，只剩下空荡荡的一条路，连过往的车辆都少。顾南风掐了烟，推开车门撑着伞走了过去。看到他的时候，宋知意脸色明显冷了许多，“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他没有回应她的质问，只是把伞撑到她的头顶：“我送你回去。”

“用不着顾少好心。”

见她拿出手机，顾南风眉头皱了一下：“下雨天，车不好打。”

宋知意自然知道，更何况这边是郊外的墓园，寻常时候根本就不会有车过来。可尽管这样，她也不可能坐顾南风的车的。四年前的今天，她的绝望和心寒，全都是他给的。她拿出手机，给季越泽发了条信息。可是今天季越泽有个会议，现在才十一点多，他估计得到十二点才开完会。见她不说话，顾南风也没说话。他把伞撑在她的头上，自己站在伞外。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雨声。宋知意越站越冷，仿佛回到了那一天晚上，她也是这么冷的。一旁的顾南风没有开口招惹她，人站在伞外，黑色的羊毛大衣上全都是薄雨。宋知意看了他一眼，拿着手机的手微微紧了紧：“今天你应该很开心吧，顾南风？”

听到她的话，他心头微微发痛，抿着薄唇没有说话。曾经他以为会开心的，可是现在，他却半分都开心不起来。那一场大火似乎烧掉了他所有的偏执，曾经顽固不灵的想法被烧成一捧灰，如今只剩下无尽的后悔。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那一天，他什么都没有做，一如往常，也总比站在台上和梁希桐订婚好。可是没有如果，人总是要为自己过往犯的错误买单的。夹着雨的风很冷，他们在这儿已经站了半个多小时了，他整个人都在伞外面，那细密的雨将他的头发和脸都打湿，风再吹过来，那冷是刺骨的。可他却知道，那一天晚上，她大概也很冷。手里面的手机突然之间震了一下，宋知意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不知道谁发过来的一封邮件。她怔了一下，点开手机进去才发现是一条新闻，她并不感兴趣，想退出来找打车软件，却不知道怎么点进去了。那链接是个视频，刚点进去，还不等她退出来就开始播放了。宋知意看到视频里面的女人时，一张脸顿时就白了下来。是张萍，是她妈妈！然而下一秒，她几乎要疯了。视频里面，张萍先是被一辆小轿车撞飞，然后被随后而来的一辆大货车压过。她看着视频里面的张萍像断线的风筝似的飞出去，再跌到大货车的车轮下，宋知意整个人都是抖的。一旁的顾南风见她脸色不对，眉头皱了一下：“你怎么了？”

“你不要碰我！”

她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下，那双眼眸里面猩红的恨意就像是一团大火，烧得他浑身都疼。顾南风怔了一下：“知知……”“你滚！顾南风！你给我滚！”

她突然之间歇斯底里起来，伸手推开了他递过来的伞，脚踢在他的身上，紧接着包包也砸到了他的身上。顾南风没躲开，那硬皮的包包边角砸到他的额头上，他额头上的皮直接就破了，血直接就渗出来了。可宋知意却像是疯了一样，不让他靠近，也听不得他说话。顾南风看着她这个样子，心好像被谁死死地捉着，几乎呼吸不过来。他只能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她哑着声音试图安慰她：“我不碰你，你不要激动。”

“滚！”

她瞪着他，眼泪从眼角流下来，宋知意绝望又茫然：“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顾南风，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