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白章的符已经掏出,口中净天地法咒已经开始默念,张破门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一抹香灰握在手中,朝着被猪头盖住的尹忠一巴掌扇过去,那猪头发出一声嚎叫,紧接着消失不见,白章的咒语还没念完,周围的异状就已经完全消失。尹忠仍旧没醒,脸上留下了一个沾灰的大巴掌印子。范明海和范子萱面面相觑,她们开不了灵视,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张破门用手沾灰,给了尹忠一鼻窦。“这,这能打醒吗?”
范明海不敢对两人指指点点,只好询问侄女,她和尹忠夫妻恩爱,这一巴掌打在尹忠身上,疼在她心里。范子萱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如何,虽然她从未真正见过张破门驱邪,但她相信张破门不是那等招摇撞骗之辈,只好安慰姑姑道:“他们应该是在驱邪,姑姑先不用担心,姑父生前又没做什么坏事,肯定会没事的。”
而另一边,张破门则和白章在交流刚刚得到的信息。“你这一巴掌,真当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是我打的,是它自己跑了。”
张破门知道,香灰只是用作镇邪使唤,他的真正目的只是想看看这鬼祟究竟有多大本事,若是对香灰没有效果的话,那基本上可以笃定是白鬼了。你可能会问了,这香灰随便买点都有,为何就能成为检测鬼祟强弱的标准呢?因为这香是白章用符咒所化,他们万魑六扇门的特制品,普通的香只能用作供奉之用,是没有倾向的“无”,给仙神上香,那就是驱邪之物;给邪神上香,那就是招邪害人之物,而他的香,只要做出来,便能用作驱邪!一盒只要九块八,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以上是广告,均出自雷振之口,和某张姓男子毫无关系。“它在这地方占据主场,为何会跑呢?”
白章想不明白,这鬼祟的本事,已经能够将整个房间都扭曲变换,要想让尹忠去死,岂不是眨眼功夫就可做到?为何要跑?总不可能是惧怕他们两人吧?“也许,他有不得不跑的理由。”
张破门双眼微眯,走到床前窗户边,尹忠房间的这扇窗户,正对的地方,是范子萱故事里所说的那个事发的猪圈。“走,下去看看去。”
两人回过头,把刚刚的事情简单一说,张破门和白章表情严肃,范明海虽然受丈夫影响,对这些请神人们半信半疑,但此刻也没有别人可以依靠,而且是自家侄女带来的人,应该是可靠的,也就带着他们去那猪圈里走一遭。尹忠这房子,就好似美国的农场主那种一样,篱笆风车样样有,倒不是他崇洋媚外,只是他觉得这种方式管理畜生更加方便,从南边走还有更多牲口,但只有猪圈被他放在家前,每天不辞辛劳搅和黄泥扔进去让猪躺着,范明海问起来的时候,就说:“我发家致富的时候,靠的就是这些猪,人啊,不能忘本。”
这些都是范明海在路上和他们两人说的,张破门也想不明白,这一个如此爱猪的人,怎么反倒是被猪给害了呢?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书中仙则给了他一条提示,让他从长期和鬼祟打交道形成的固化思维里跳了出来。“又不是所有折腾人的东西,都是死人化的鬼啊。”
张破门一拍脑袋,书中仙就在他身上,所以他只能朝自己脚底下拜了三拜,一是拜书中仙,二是拜自己顶头上司,管他看不看得着,面子上要过得去。“懂了,是妖精,是猪妖。”
四人站在门口,听张破门这么个说法,不由得面面相觑。“后生......啊不,张先生是说,这作祟的不是什么鬼魂,而是一头猪妖?”
张破门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把我们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两位先回去等候我们的消息。”
白章接过话茬,把他剩下的话说完。“无论是妖是鬼,不到晚上,露也只露半个脑袋。”
......白章手里抱着自己的桃木剑,直打瞌睡。一旁的张破门则仍旧神采奕奕,看着这些除了吃就是喝的大臭猪,心中还是很乐呵的。这里面的臭味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时光,和隔壁那些鼻涕当饭吃的小憨批们刨牛粪找屎壳郎的日。他之前尝试和白章分享,但白章显然无法接受。“这东西,什么时候出来啊?我都快困死了。”
白章挪了挪身子,靠在梁柱上,现在是八点,他已经开始翻白眼了。“再等等......老白,我看这东西,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啊。”
张破门的命运是从老爷子遇到一只妖精开始,在他的印象中,这些妖怪们和人不一样,有自己的分寸,只要人不踏过那条底线,它们便不会惹事。“可这事情总得解决,也许它没有恶意,但把尹忠折腾成那样就是它的不对了......”白章的话还没说完,周围却突然发出巨大的响动,让他猛地从困意中解脱出来。张破门很快便注意到,周围的猪像是被打了一棒,当即颤抖着倒在地上,开始假死。“走!”
两人小心翼翼的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猪圈很大,那声音来自于左边的角落里,他们走过去仍旧需要一段时间。和尹忠转告范子萱的那种描述差不多,这声音确实如同破烂的风箱被拉动时的响动,昂长且沉重,每一次收和放都好似鼓点一般重重砸在心头上,张破门只觉得四周妖风阵阵,恶意也因此袭来,他当即就放弃了之前的想法,什么没有恶意,狗屁。两人就这样靠近了最里边的猪圈,这个时候,那声音也停止了。白章率先往里一看,这一看,他整个人都猛地坐在地上,脸色变得惨白!“我草你妈,这是甚么东西!”
张破门一惊,急忙往里边一瞅。那是什么?那是一个人,或者说,一个蠕动的肉团。他的四肢被平滑的切割,只剩下半截,基本上无法动弹,浑身赤裸,骨瘦嶙峋,更有屎尿的味道混杂着猪的恶臭,让人难以忍受。在他的脑袋上,套着一个巨大的猪头,在张破门看向他的时候,猪头张开嘴,发出之前他们听到的沉重声响。这是一头人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