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是新鲜的。人，是认识的。不知道今个，宋公子用新鲜的茶招待认识的人，是为了什么？”

张破门把手中的茶放下，看着面前那个同龄人，露出一个笑容。他在打量宋略，宋略也在打量他。比起之前那个憨憨的家伙，现在的张破门已经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看来这段时间的放任自流，让这小子成熟了不少啊。宋略和他虽然没有特别多的交涉，但两人之间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古怪默契，他们都知道双方的脾气，所以宋略也不走那些流程，而是直入主题：“你这是打算脱离我们和端木家的掌控，自己干出一番事业？”

张破门同样没有隐瞒，颔首示意。他很清楚，如果宋略是来威胁他的话，就不会请自己喝茶了。此刻他们就在宋略家中的院子里，比起柯庚的家，宋月明似乎并不注重建筑本身的装饰，对院子里的园艺看的很重，他专门修建了这么一个用作喝下午茶的小凉亭，从头到尾都非常中式，没有一丝洋气。作为他的儿子，宋略当然也很喜欢这种风格，也许是因为老爹的缘故必须喜欢。果然如张破门所料，在自己把想法坦白之后，宋略并没有做出任何口头或者实质性的威胁，而是将身子靠在椅子上，脸上有种说不清的奇怪表情。“为什么？”

张破门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你不相信宋氏？不相信我？还是说，对端木家有什么意见？”

宋略的表情逐渐变得可以辨认，那是一种愤怒，一种好似被背叛的愤怒。张破门明白他的感受，能够和王犁打交道，从谭膘那里挖角雷振，要做到这些，都脱离不了宋略的帮助。可以说，他现在之所以能够将万魑六扇门建立起来，百分之九十都是因为有宋略的帮忙，可现在，他却要自己独立出去，这个决定，意味着他和宋略之间的关系就此断裂，他们至此之后，不会再是合作关系，而是竞争对手的关系。这是宋略的想法，可张破门却不这么认为，他将手中的茶杯向前一推，语气老成。“宋公子，我问你一个问题。”

“给人干活，和让人干活，一样吗？”

“这还用问？当然不一样！”

宋略伸出手，然后握住空气。“只有所有东西都牢牢把控在你手里的时候，你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全。”

他随即将目光看向张破门：“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追求这种感觉？”

“也不是。”

张破门一乐，决定换个角度讲故事。他从包里拿出了那本很久没有翻阅的无字天书，今天他特意从暗柜里把它拿出来，现在该它发挥作用了，张破门把它放在了宋略面前。“还记得这玩意吗？”

“记得，我在端木家还未到副掌事的地步时，我对这玩意，可以算是垂涎三尺。”

张破门将它翻开，上面空无一字。“你能看到什么？”

“什么都看不到。”

“那么它就没有价值了吗？”

宋略一愣，眉头紧皱起来了。张破门用食指摩挲那些粗糙的纸页，笑道：“端木蕻也很清楚它的价值，但还是愿意将其拱手送给我，为什么？”

“因为他很清楚，不是有缘人，看不得上面的字。”

“但它的价值不止于那些隐藏的信息，更在于端木蕻长期为它营造的一种名头，他让所有人都知道，这玩意非常珍贵，可他却拱手将它送给我，我接下，即便我知道它对我来说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可所谓的名声，却让我不得不对端木家唯命是从，作为生意人的你，应该很明白，所谓‘名’的可怖之处。”

“再说另一件事，你宋家和端木家的关系，真的长久吗？天南地北，比宋家更强大的企业是有的，比端木蕻更强大的阴阳先生堂口也有的，所谓的合作关系，只不过是有需要时的一种妥协罢了，你们之间，可并没有像这本书一般夸张的噱头来牢固关系。”

“所以，我不会依靠你们两方的任何人，就如你所说。”

张破门收起书，做了一个和宋略完全一样的动作。“只有把全部握在手中，才能让我感到安心。”

“我是农村出生，没有什么所谓的大志气，更不想像宋公子一样成为什么商业枭雄，但即便如此，我也同样有我自己的一些想法，为了实现它们，我的独立和成长，是必须的。”

听完张破门这番话，宋略默然不语，半晌之后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你这小子，远比我想像的有野心啊。”

张破门不置可否，比起宋略对他的评价，他更在意宋略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不过我喜欢。”

宋略的肩膀一下放松下来，他看着张破门，双眼的光芒如同鹰隼一般锐利。“那你是否愿意，和我合作，彻底斩断现在宋氏和端木家这段注定不会长久的关系？”

“啊？”

张破门愣住了。今天的谈话内容，百分之九十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有宋略最后这几句，是那百分之十。......“到地方了，到地方了。”

秋季的列车在一行人面前离去，为首那人抹了一把汗，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下意识的吐出了一口气。“财大人，听说那小子就在这地方，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几个戴帽子墨镜的人跟在身材佝偻，留着一撇八字胡的蔡仙家后面不停诉苦，如果有路人注意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人的手臂之上隐约有些奇怪的凸起物，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纹身。“知道哩知道哩，放心吧，我已经掐指算过，蛊神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死，只是你们要等好久，这口气，咋们当然是要出的，不过啊，这步子要一步一步往开迈，你要是步子太大，一步迈出去，会怎么样？有没有知道的？”

几个苗巫都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蔡仙家摇了摇头，看向众人，脸上一闪而逝过一只臭鼬的面孔。“容易扯到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