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依旧硬气,不知悔改?”
楚子航问。 “那就别活了。”
源稚生冷冷地说,“我们已经尽量展露出自己和善的一面,这已经是底线,我们是恶人不是慈善家,如果还有人敢再三忤逆本家,那整个日本都将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此刻的他好像微服私访的皇帝,平淡的语气里透着如铁一般的不容置疑,这个男人终于显露作为黑道少主的强硬与赫赫威严。 “不过你们要答应我尽量避开十拳会和野火帮的人。野火帮的信用评级是‘A’,算是很老牌的黑道帮派了,但一直守着在歌舞伎町的那一亩三分地,有日渐式微的迹象。而十拳会是新晋的‘B’级公会,很有野心,干劲十足,为了公会进一步发展也盯上了新宿区最繁华的歌舞伎町,两个帮会都负责风俗业,业务上有冲突。”
“十拳会看上了野火帮一个脱衣舞俱乐部的头牌,挖了墙角,野火帮肯定不乐意放人,他们觉得‘A’级帮会向‘B’级妥协不仅丢了面子,还会沦为新宿区的笑柄,以后依靠他们的人就会越来越少,很可能从此一蹶不振。”
源稚生说。 “十拳会的人不厚道,在我们那里,偷挖墙角很可耻,会被剁手。”
恺撒朝车窗外喷了口烟。 “但那个头牌是自愿的,十拳会放出高价,她主动找上门谈的生意,可她和野火帮还有半年的协议,她想解约,十拳会负责帮她承担三倍赔偿,可野火帮说什么都不肯。”
源稚生叹气,“其实很小的事,但谁也不肯退让,演变成全面冲突的导火索……不过那些不需要我们负责,长老们在调解,警政厅也盯得很紧,你们当中有两人都被通缉,不方便露面。”
路明非张了张嘴,他很想告诉源稚生其实他也被通缉了,只不过恺撒和楚子航是被警政厅,而他是被猛鬼众,但他酒醒了不少,很清楚这些事暂时要烂在肚子里。 “说白了就是几百个男妈妈因为一个女人打起来了,我不喜欢男妈妈,这样对比起来,还是收保护费比较有场面。”
恺撒喷出个烟圈,“少家主发话了,那就听你的,今夜我们几个都是你的马仔。”
“别,我是马仔您更像少主,还抽这么男人的烟。”
源稚生点燃一支柔和七星,笑着调侃。 …… 那家伙应该不会来了吧? 窗外的风和雨尤其大,路面的积水都能把昂贵的牛皮鞋全部淹没,天气恶劣,今夜的歌舞伎町好像很少人。 货架上的小闹钟准时响了。 玩具店里,真看了看闹钟,是七点二十五。按照以往的惯例,再过半小时那个收保护费的混混又该来了,每晚的七点半他都会来,推开门坐在店里随手拿起一本漫画露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 麻生真十八岁,今年高中毕业,可没有再读大学,因为没钱。父母离异后她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可奶奶微薄的养老金只是堪堪足够两个人的温饱问题,女孩可能一年到头都不舍得给自己多买两套新衣服,比起这个年龄那些喜欢打扮的女孩,真更想读大学,于是她找了份玩具店的工作,她打算自己攒钱为自己的大学梦想买单。 但命运好像从不眷顾她,她的运气真是糟糕了。这条街上的黑帮盯上了这家店,勒索一定要交保护费,拖延一天就会不断地上涨费率,揣着棒球棍的混混坐在店里,有客人进来看到他恶犬般的眼神都会被吓跑,玩具店已经好久没什么生意了,真的工作也快砸了。 日本是个很讲信用看履历的国家,比如犯过罪的前科犯很难找到正经工作,被辞退过的员工不会被好的企业录用。接下来都是真负责夜班,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她丢掉的大概不只是玩具店的工作,还有读大学的梦想和未来,真想起把她抚养长大的奶奶,似乎觉得人生都要灰败了。 轻轻的“叮当”声响起,将真从回忆唤回现实。屋檐上青铜风铃摇晃,玩具店的门被人推开。 真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六分,那个混混今天怎么提前来了,她本能的有些惶恐。 但看清来人后她又愣住了,推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他把漆黑的长伞放在门口的伞架上,他抬起那张陌生的脸庞,看了看真后露出笑脸:“晚上好啊。”
“欢……欢迎光临!”
真有些惊喜,没想到这个点居然还有客人光顾风雨中的玩具店。 “别紧张真小姐,我只是来打头阵的,等会儿可能有些场面失控,你不需要太紧张。”
男人微笑说。 “啊?”
真有些不明所以,“请问您认识我么?因为您一口叫出我的名字……” 男人虚点了点她的胸前,真低下头看到写着“麻生真”三个字的胸牌,瞬间有些窘迫,大概是最近被吓到有些神经质了。 她再次抬起头时,看到那位客人已经走到了手办区挑挑选选了。她其实很想和这位唯一的客人聊聊天,哪怕是作为售货员为对方介绍一下商品也好,因为很久没遇过这么面善的客人。 可她明白有些客人来店里逛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于是她只能静静看着客人皱着眉头把春野樱的手办从佐助的身边拿走,把漩涡鸣人摆了过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客人又望着展柜里的超级赛亚人,嘀咕着“大战弗利沙这么经典的变身不做成‘A赏’真是天理难容啊”…… 客人看起来对动漫区的所有人物都了若指掌,看上去就像是比自己经验更丰富的玩具店专业员工。真心想还好没自告奋勇地上前介绍商品,不然难免窘迫。 时间读着分秒走过,真瞥了眼走到七点二十九的时刻,她忽然从有客人光顾的惊喜中惊醒过来……因为再过一分钟,那家伙就该来了! “你们店里手办和漫画很全啊。”
客人称赞着来到柜台,把购物篮放在真的面前,里面装着他精心挑选的手办。 “请问先生,这些是全都要么?”
真有些不可思议,这大概是她工作以来最大的一笔生意了。上一笔是前天来这儿的一个小孩买了全套的迪迦奥特曼漫画,第二天店里又来了个女人,拿着漫画说这些都是她的孩子偷学费买的,于是店长让真把钱退还给了女人。 “全都要。”
客人点头。 真开始飞快算账,想着能尽快算完尽快让客人先走,免得和待会儿那个家伙撞上……可她还是慢了,玩具店的门再次被推开,那家伙来了。 穿着那件一如既往的白色长风衣,可那家伙身高不够,风衣的衣摆都快要拖到地上,腰间吊着一根巨大的球棒,看上去像偷穿成人衣服的不良少年。 可真知道,那家伙叫野田寿,是货真价实的黑帮! 野田寿本想一进门就按照惯例朝柜台后的真打声招呼,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柜台前居然有个黑衣男人站在那,好像是客人,这是这星期来头一遭。 野田寿是野田组的成员,在歌舞伎町这条新宿区最繁华的街道上,野田组并不是什么大规模的帮会,但成员个个骁勇,而且异常团结。 野田组的组长名叫野田浩三,是野田寿的堂兄,野田寿从小就跟着衣服上绣着螣蛇纹的哥哥们走街串巷,所到之处仿佛刀劈一般,人流自动为他们让道,那感觉让野田寿仿佛觉得自己就是全天下最有权利的男人,人们都向他们投以英雄般的目光,风光无限,于是他毅然决然辍学追随了自己的堂兄。 堂兄相当欣赏野田寿的志气,拨出地盘下的七家店交给野田寿打理,工作轻松又愉快,野田寿只需要去店里坐一坐,店主们看见纹有螣蛇的风衣就迎上前来说“野田先生又来啦最近的生意真是托您照顾了,没有好东西回报,野田先生如果对店里的什么看上眼尽管拿走,就算聊表薄意”。 国中的同学觉得野田寿摇身一变成为了黑帮老大的接班人,为了抱上这条大腿纷纷介绍班里最卡哇伊的女孩和他认识,甚至还有的介绍年轻的女老师,这让野田寿觉得黑道这条路自己绝对是走对了,自己最后也肯定能成为堂哥那样英武的男人。 唯一的阻碍就是这家玩具店。 原本卖成人用品的店忽然撤掉,新开的这家玩具店拒绝上交保护费,理由是玩具店不需要黑帮照顾生意而且刚开店没有利润上交,这让野田寿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忽然出现了一颗拦路石,要是连一家玩具店都搞不定,那自己通往英武男人的道路就会被彻底堵死! 可每天在玩具店值班的是一位可爱的女孩,不会对可爱的女孩出手也是英武男人的原则,于是野田寿每天都来这里坐着。 他本身就是个漫画迷,比起烟熏酒气里那些暴露的女人,还是热血的漫画更能撩拨他的心弦。漫画里,会堕落于美色的人都是注定失败的反派,真正的男人应该是活在刀光与剑影里的。 “嘿,真是买了不少啊!”
野田寿凑上去,看到真把一盒盒精致的手办整齐地排在购物袋里。 “好不容易来一趟,总要带一些纪念品回去。”
客人点头。 “总……总共是三万八千四百円,今天是开店一周的最后一天,正在做活动,打完折后收您三万零七百円。”
真一边颤巍巍地说一边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瞥着野田寿。 果不其然,客人掏出钞票后,野田寿用球棍轻轻敲打柜台:“稍等!”
野田寿望向真:“现在有钱交保护费了吧?”
他伸手朝客人手中的钞票抓去,因为这些钱一旦到了真的手上他就很难要过来了,他最受不了女孩可怜巴巴的目光,如果女孩哭出来的话他也会当场崩溃。所以现在把保护费收来是最好的时机! 野田寿的手已经抓那些钱上,可他发现自己根本拽不动,一张张钞票被那个客人捏住仿佛长在他手上一样,野田寿抽不出任何一张。 “这是我买手办的钱,不是给你的。”
客人微微皱眉。 野田寿也皱眉,自从他进入了野田组还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讲话,普通人不敢招惹黑道。野田寿想着对方说是来买纪念品大概不是本地人也不认识自己。 他指了指自己肩上的螣蛇纹:“我是野田组的寿,你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你只知道早晚有一天我是会成为野田组三代目的男人。现在是在例行收取保护费,你东西已经买完了可以离开,我们野田组不会殃及不相干的人。”
“先生,是黑帮。”
真小声提醒道,“把您的东西带走把钱交给他吧。”
虽然这么做她可能会被店长责怪,但即便是丢了工作她也不想让无辜的客人被黑帮盯上。 “这钱还在我手上,从我手上夺走我的钱,可以定义为抢打劫吧?”
客人说,“而且谁告诉你我买完了?我只是选好了一部分手办,购物篮装不下了,我还没挑漫画和海报。”
野田寿深吸一口气,这股找茬的语气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忍耐限度,他更不想在麻生真面前丢脸,他打算给这位嚣张的客人一些教训,来自黑帮的教训! 棒球棒挥舞到半空然后下落,卷起赫赫风声,风声里裹夹着真的惊呼。 这是野田寿加入黑帮后第一次动手,他的心脏狂跳仿佛觉得自己手中握着的不是球棒而是刀剑……不过他没打算真的把对方怎么样,他是瞄准着对方的肩膀去的,力道也有所保留,大概不至于脱臼只会留下几天的疼痛和淤青,让对方长长记性就够了。 可球棒被一根手指轻描淡写就抵住了,球棒被客人反手夺过,往野田寿脑袋上轻轻一敲。 野田寿捂着脑袋发懵,对方明显有保留力道,他的脑袋不疼……但自尊心在疼,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竟敢……你竟敢!我可是野田组的寿!你竟敢招惹黑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