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离预计的爆炸时刻没剩多久了,如果在这层楼被炸塌之前恺撒三人还没有离开这层的范围,他们也会被爆炸卷起的热流和楼层的塌陷所波及。 可恺撒的疑问回荡在空荡荡的电梯井里,楚子航并没有立即回答恺撒的话。 此时楚子航吊挂在恺撒头顶的钢索上,他的左手边就是原本影壁层楼上面一层电梯外门的位置,两小时前外门已经被成群的死侍撕烂了……楚子航正死死地盯着门内的方向,不知在看向什么。 源稚生的夜视能力相当好,所以即便是在漆黑的电梯井里,他从恺撒的后背微微抬头,也能看到楚子航的表情……按理来说楚子航目视的方向应该只有漆黑一片的走廊,可不知为何,楚子航的表情十分古怪。 楚子航的嘴唇微抿着,眉毛也紧紧皱起,那双平日里如君王般威严的黄金瞳孔皱缩成了一点,原本冷酷面瘫的脸上也挂着难以言喻的神色,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能让卡塞尔学院的杀胚都感到不可思议的话……那玩意不是从白垩纪复活的恐龙,大概就只能是白日撞鬼! “见鬼,火药和炸弹马上就要被引燃了,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能让你舍不得移开眼?”
恺撒怒声催促着,“是安吉丽娜·朱莉级别的女人在里面洗澡么?”
不过恺撒心里也知道这个玩笑不切实际,因为以楚子航的性格,别说安吉丽娜·朱莉级别的美女了,就算是安吉丽娜·朱莉本人亲自从美国来到这里,站在楚子航的面前沐浴更衣,楚子航大概也只会瞥过一眼就收回视线,心想这女人是不是热病犯了。 “恺撒,你的‘镰鼬’应该还能使用吧?”
楚子航低头问道。 恺撒听到楚子航的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开启“镰鼬”……恰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只巨大的黑色利爪从他们上方的走廊中猛然伸出,爪尖是犹如剑戟一样冗长又锋利的骨刺,骨刺表面泛着金属般的质感,这条手臂比恺撒他们遇到的那种蛇形死侍的手臂至少要粗上两圈长上两倍,而且速度奇快,携带着极度危险冰冷的气息。 利爪朝着楚子航包裹而去,这条青黑色的手臂上爬满了漆黑的鳞片和骨质的倒刺,看上去绝对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大概只有电影里的怪兽之王哥斯拉才能拥有这般狰狞的手臂! 那只利爪妄图将楚子航抓进手心里,楚子航的周围是空荡的电梯井,他充其量只能够沿着钢索的上下移动,而且速度不快……但楚子航此前一直警惕着那条手臂,在利爪的爪尖即将触碰到楚子航所在的钢索的瞬间,楚子航做出了一个想当大胆且危险的动作。 他居然松开救命绳般的钢索,在身子将要坠入电梯井之际,他抱住那条狰狞粗壮的怪物手臂,就像是高空作业安全锁断裂又失足踩空的建筑工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环抱住救命的粗壮横梁。 那条怪物般的手臂伸出的猝不及防,收回也十分迅速,那条手臂在收回的时候也顺带着将环抱在上面的楚子航一起隐没入漆黑的楼层之中。 “这又是什么东西?蛇形死侍过后又是哥斯拉?你家里怎么什么东西都有?”
恺撒愤怒地朝背后的源稚生问道, “不知道。”
源稚生摇摇头,他显然也没从眼前突发的状况中回过神来,“我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源氏重工里。”
“混蛋!”
恺撒低喝一声。 “言灵·镰鼬”瞬间释放,领域迅速朝那条手臂消失的方向扩张而去。 虽然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但恺撒毕竟是卡塞尔学院经验丰富的执行专员,眼前的一切都相当匪夷所思,所以他索性不多想了,直接略过了思考的步骤,采取行动。 开启“镰鼬”的同时,恺撒也携带着源稚生迅速沿着钢索攀登上一个身位的距离,到达楚子航之前所在的位置后,恺撒跃入漆黑的廊道中。 “镰鼬”携带着一道急促和一道沉重的呼吸声回归入恺撒的脑海里。 听到这两道声音的瞬间,恺撒只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两道呼吸声比邻而立,急促的呼吸声应该是楚子航的,而那道沉重的呼吸声就藏在恺撒眼前不远处的黑暗中。 那道呼吸声实在太大了,就像是有十个人藏在黑暗中,以完全重叠的频率吐纳,呼吸者一定拥有一个极其巨大的肺和巨大的身体,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生物才能制造出这么庞大的呼吸声。 恺撒终于想起来了,源稚生刚才曾提到的……在两个小时前,他们和死侍的战争打响之前,那些死侍一反常态聚堆在一起,忍着对极品血食的渴望,静静地与自己三人对峙,经过源稚生的提醒和自己的观察,他们发现了惊人的秘密……死侍这个物种间是可以交流沟通的,这种怪物的种群内居然有语言这种东西的存在! 但是能用语言交流也不代表那些狰狞的怪物就能克制本能里对血肉的渴望,能够抑制本能的就只有更高阶的本能……例如求生的欲望,例如血统里对上位者的恐惧! 恺撒也忽然想起了……席卷了整个楼层的震颤,和那声突如其来巨大的咆哮! 在那声轰鸣般的咆哮声后,死侍群仿佛得到了某种赦令,犹如挣脱枷锁的猛兽般开始朝恺撒三人一拥而上,那道惊天的咆哮声甚至一度让恺撒失去了听觉,而那道咆哮声的来源……就在影壁层上面的这一楼层! 这里隐藏着某种巨大的生物,这种生物的血统甚至能够全面压制蛇形的死侍,将死侍群像是军队一样挥指调动! 恺撒忽然后退一步,因为他能听到前方的黑暗中响起了脚步声……其实根本不需要“镰鼬”来探听,这道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而漆黑的长廊上,几乎没有听力障碍的人都能清晰地听见。 恺撒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黑暗中,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双黑色的翅翼舒展而开,卷起紊乱的气流风声从长廊里灌过,一对灿金的瞳孔在一片漆黑中狞现,瞳孔中心是瘆人的竖状。 被这双竖瞳凝视到的瞬间,恺撒和源稚生同时身体僵冷、毛骨悚然,这感觉就像是有无数冰冷的蛇贴着身上的皮肤攀爬。 “真是见鬼了……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栋大厦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恺撒有些灰败地问道。 浓浓的无力感包裹着他,在精疲力尽的大战后好不容易看到了逃出生天的曙光,转眼却又看到这么令人绝望的东西……恺撒觉得命运似乎在和他们开着捉弄人的玩笑,自从踏入了这栋大厦之后,幸运之神从没有光顾过他们几个。 “龙形……死侍。”
源稚生望着逼近到他们眼前的庞然大物,艰难地吐出这只怪物的称谓。 在这之前,源稚生也没亲眼见过这种生物,他只在卡塞尔学院的教科书和一部分的古籍中见过,龙形死侍并不属于白王一脉的血裔,所以日本的图腾和壁画中很少有记录这种生物的存在。 恺撒倒是在以前的任务中偶然遇见过龙形死侍,但那些死侍还保留着属于“人”的特征……他也从未见过畸变程度如此之高的个体……逾越五米的巨大身形、匍匐的身姿、骨膜狰狞的巨翼、如山般磅礴的威压…… 这只死侍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他仿佛直面着一只古奥的真龙! 就在这只巨大的生物朝恺撒和源稚生缓缓走来、庞大如山岳的身形将要将他们笼罩时,闷响的爆裂声忽然从他们脚下的影壁层里传来。 源稚生布置的火药和炸弹被点燃了,足以炸毁整个武器库的连环爆炸开始轰鸣作响。 爆炸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仿佛有无数道雷霆在下方的影壁层里炸响,轰轰隆隆的声音简直要把人的耳膜都给震穿,响爆的剧烈程度让恺撒和源稚生的五脏六腑都在跟着震颤。 紧跟着爆炸声袭来的就是剧烈的震动,整个楼层都在狂震,就像是真正的地震袭来,几乎让人站不住脚。 大理石地板上,黑色的裂缝从远处开始朝他们所在的位置弥漫而来,空气从高气压这一层疯狂地往下方低气压的影壁层涌入,气流紊乱而狂暴……爆炸的威力显然比源稚生预期的更大,波及的范围更广,整个楼层在爆炸后的数秒之间就来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在真真的爆炸声和剧烈的颤动下皲裂破碎了,恺撒和源稚生身前的巨大的龙形黑影率先跌入地板间的裂缝之中,碎裂的地块在眨眼之间就飞速延伸到了他们的脚下。 楼下的影壁层是源氏重工大厦里最高的一层,这里距离影壁层的地面有超过十米的高度,如果爆炸将影壁层下一层的地板也炸穿了,他们从这个位置往下自由落体……结果大概和跳楼也没什么两样了。 而且恺撒的身上还背着一个行动不便的源稚生,他们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可以借力抓取的东西……看起来他们两人似乎也难逃坠落的命运了。 一道声音在恺撒和源稚生的头顶响起,恺撒猛然抬起头。 只见楚子航跃上墙壁,将村雨深深插入墙壁的裂缝里,他一只手紧紧抓住村雨的刀柄,一只手探到恺撒的面前。 “抓住我!”
…… 路明非当然不知道此时的源氏重工巨变横生,他刚刚和绘梨衣在众人的簇拥中登上横滨太空世界的地标建筑摩天轮——“宇宙时钟21”。 进到摩天轮的座舱里,路明非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将座舱的各个角落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他是在检查这里有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以苏恩曦和酒德麻衣那俩货极致八卦的性子,在座舱里安装监控摄像头来监控他和绘梨衣是极有可能会做的事。 绘梨衣看着路明非上蹿下跳,她不知道路明非在做什么,只是在座位上乖巧的坐着。 路明非在仔细的排查了过后,发现苏恩曦和酒德麻衣那俩货还算仗义,至少没做在座舱里面安装针孔摄像头之类不道德的事。 路明非一屁股坐在绘梨衣对面的座椅上,他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刚才被那么多人团团包围着,让他一直有种莫名的窒息感,好像喘口气都让人疲惫。 说实话,他很感谢苏恩曦和酒德麻衣为他精心策划安排的这场约会,他也很感谢这些敬业的“专家”们,帮他和绘梨衣费尽心思地设计发型与造型……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和绘梨衣是被摄像头的镜头锁定的大熊猫,而摄像头背后坐着无数的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当他在母熊猫面前做出一些笨拙的事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他惋惜,感喟地说我们的大熊猫王子明明怎么这么笨这么不争气啊,在熊猫公主绘梨衣面前一定要好好表现才对啊! 而当他做出了在那些人看来正确的举动,摄像头背后的人就欢呼着说我们的熊猫王子明明终于开窍了,他终于懂得怎么拿着新鲜的竹子和鲜嫩的叶子讨得我们熊猫公主绘梨衣的欢心了!让我们为明明王子的勇敢欢呼!让我们为明明王子的机智鼓掌!让我们为明明王子和绘梨衣公主的喜结连理尽情庆祝吧! 可当摄像机镜头前的人得知真相的一刻,这个人又该以怎样的情绪对待这一切呢?是愤怒?还是崩溃?还是依旧懵懂?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悲欢离合,在别人的眼里就仅仅是一场真人秀,她所有的真诚与感动,所有的悲伤与愤怒在别人的眼里都是可以被安排的……她的人生变成了一场蓄谋已久的、被人左右的傀儡新娘。 路明非看着近在咫尺的绘梨衣,女孩正透过摩天轮的座舱玻璃眺望这个广阔且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