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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修远从天山缥缈峰下来时,心情有些复杂。
和前世走得那么意外匆忙不同,此刻的孟修远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心中自然不免带上一些离愁别绪。 毕竟,他这说是穿越,却其实也是投胎转世,终归不像玩游新开一局那么简单。 孟修远不自主地盘算着,这临走之前,都该和谁道一声再见。 想了半天,只觉得旁的或许可以不理,但至少还是要去一趟那大理的不老长春谷。 毕竟他此世匆匆十几年,若真是说对谁最为感激,应该便只有那乔大叔、乔大娘了。 虽说这些年孟修远也算是倾尽全力,把老两口照顾得很好,可那份养育之恩、关爱之情,孟修远却仍不敢说已经还上。 …… 山高路险,难阻武功大成的孟修远,只半月有余,他便已赶至不老长春谷外。 而谷口那原本好似天堑一般深渊,此刻也只需提气一跃,便可跨过。 时隔许久再来这洞天福地之中,只觉得这里的时间好似静止一般,远远望去,见层林渐染、芳草如茵,风景与孟修远上次离开之时一模一样。 而谷中的那些村民,则也依旧淳朴热情,见的孟修远突然出现,既不惊讶、也不慌张,只笑呵呵地同他打起招呼。 “孟公子,我道是今日这树上的鸟儿怎么叫得这么勤快,原来是有你这么一位贵人来访啊……” 老村长木增恰好坐在村口,正逗着几个小孩子玩耍,见了孟修远的面十分高兴,当即起身迎了上来。 “老先生客气了,我算得什么贵客……” 孟修远朝老村长客气地拱了拱手,随即才接着问道: “对了,我乔大叔、乔大娘此刻在村中么? 我此次前来,便是专程为了探望他们。”孟修远上次急着去少林寺,将乔三槐夫妇刚送到这谷中,转身便离开了,所以他此刻倒也不知道这老两口具体住在何处。 言下之意,其实便是想请这老村长找个人来替他引路。 不想,木增闻言之后,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朝孟修远答道: “孟公子,你那两位长辈我今日虽没见着。 但是想来,他们此刻绝不会在村中。”
孟修远闻言一愣,不懂这老村长是什么意思,还未待他出言疑问,见这位老人家已经先一步走了出去,同时转身朝孟修远答道: “走吧,孟公子,我带你去找他二人。 正好我早就馋了这两位小朋友家中的酒菜,一直愁着找不到理由上门蹭吃蹭喝。 今日你来了,他俩定是要大摆宴席的,小老儿我可是要跟着享一享口福……” 说着,木增老村长便哄散了围在他身旁的小孩子们,迈步带着孟修远绕过村庄,往后山方向走去。 许久不见,老人家依旧步伐轻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两人便转过一道山弯,绕到湖泊东侧,见得一片开阔土地上,满是金灿灿的麦穗。 木增老村长遥遥指着田间耕作的两个身影,朝孟修远道: “孟公子,你的这两位长辈,可是勤快得叫我们这些村里人汗颜啊。 每日雷打不动,都要来这田地里忙活大半天。 他两人种的地、养的鸡鸭牲畜,可是比我们四五户人家还多。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不了解这谷中情况,便同他们介绍,说是这谷中野果、野物充足,无需这么劳累。 哪想得,他们仍还是整日不闲着……” 孟修远闻言一愣,没想着这老两口都住到这么一个洞天福地、世外仙境之中,竟还是改不了勤俭本性。 摇头微笑,孟修远朝木增老先生拱了拱手,随即便转身朝那麦田中走去。 让孟修远意外的是,刚待靠近一些,他便感觉有些不对。这田间一男一女的背影,和记忆中的乔三槐夫妇大有区别。 “乔大叔、乔大娘……” 孟修远说话略显迟疑,只怕是这位老村长是不是年纪大了,记岔了事情。 “孟小哥……孟小哥你怎么来了?!”
两人闻声转过头来,皆是十分高兴,当即放下手中的农具朝孟修远走来。 不过此刻的孟修远却是微微发愣,因为眼前两人的面容,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打眼一看上去,这分明便是两个三十岁出头的壮年男女,身形挺拔、面有神采,若非眉眼之间和原来还是相同模样,孟修远几乎认不出他二人了。 …… 半个时辰之后,乔三槐夫妇的新家之中,手脚麻利的老两口已经将桌上摆满了饭菜。 不过,此时说是“老两口”却是已经有些别扭,因为从外表看去,他二人实在是与这个称呼相差太大,至多只能算是一对中年夫妻而已。 “这谷里从也没来过外人,所以见着他二人一天比一天年轻,其实我们也觉得十分稀奇……” 木增老村长一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一边指着乔三槐夫妇笑着说道,显然互相之间颇为熟悉、关系十分不错。 “嗨,别说旁人,便是我俩自己也是做梦都不敢想。 活了几十年,本觉得这一辈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哪知道,竟还能再年轻一次,实在……实在……” 乔三槐看了看身边的年轻的妻子,见其脸上皱纹全无,精神头也十分充足,心中十分感慨,一时间有口难言。 “实在还是要感谢孟小哥,对咱们俩这么上心。 若非他将咱俩送来这仙境一般的地方,哪会有这般机会。”
乔大娘接过乔大叔的话头,诚恳地向孟修远说道。 孟修远闻声摇了摇头,他也没想到,这不老长春谷竟还是有如此如此神奇之功效。 他下意识的环视这间屋子,却见其虽算不上奢华,却是十分宽敞明亮、整洁得体,显然是平日里没少花功夫打理。 再想到老村长所言,这对夫妻每日里都还要在田地里忙活许久,孟修远怕他们太过劳累,当即劝道: “乔大叔、乔大娘,我这次来,许是能住一段时间。 若是缺了什么东西,便告诉我,我出去采买一趟十分方便。 你们毕竟身上都有些病根,莫要太过操劳……” 孟修远记得,薛慕华曾和他说过,这老两口年轻时操劳太过,损了根基。即便是以逍遥派的医术,也不能全然医好。 这不老长春谷中的灵气虽然神奇,可终究是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不想,乔三槐闻言,当即摇了摇头,朝孟修远道: “孟小哥,你无需替我俩操心。 在这谷中住了几个月,什么病都好了。 我现在只觉得这身子里有使不完的劲,就是年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畅快过。 田地里的那点活,做起来好似玩一样,可累不着。”
乔大娘闻声,当即也在一旁附和道: “对的,对的。 这谷里面什么都好,连土都是仙土。 种子扔下去,连肥料都无需用,简单浇点水、除除草,庄稼便好似疯了一样地长。 你说说,这么好的地,不种不是可惜了么?”
孟修远闻言一笑,也不愿再劝,只道是这夫妻二人自己高兴便好,转而和他们聊起生活之中的其他事情。 两人身子年轻了,心态也跟着变年轻了,聊起天来滔滔不绝,比过往健谈了许多。 从如何盖了这间房子,到如何开垦了一大片土地,再到平日里养鸡养鸭。 虽说的的都是些琐碎之事,可言语之间透露出的意思,却明显是十分高兴的。 显然,他夫妻二人在这山谷之中生活,过得比被函谷八友伺候的时候还要快活自在。 孟修远见状,心中不由得替他二人感到欣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村长木增告辞离开,这顿饭便也算是结束了。 未待乔大娘收拾好饭桌,孟修远便将这夫妻二人拉到身前,分别替他们运气诊脉,以探查他们各自身体状况,以防万一。 先是乔大叔,孟修远手搭在他腕上,真气在他体内简单转了一圈,便已眼前一亮。 正如他自己所说,乔三槐此时身体状况确实十分不错,经脉通畅、气血充足,全然看不出作为一个老人的疲态和衰弱。 再加有体内那丝丝缕缕浸染的天地灵气,也难怪他说自己比原来年轻时更加经历充沛。 由此,孟修远不由感叹,只觉得自己对那天地清灵之气的效果还是研究太少了一些。其中许多奥秘,将来许是该多去发掘一下。 思虑间,孟修远虽已能猜到结果,还是下意识地又将手搭在了乔大娘腕上,替她检查一下。 不想,于此时异变陡生。 “这……” 孟修远诊脉的手微微一颤,猛地抬起头来,面色十分古怪。 “孟小哥,怎么了,可是你大娘身体有什么问题?!”
乔三槐担心媳妇,见状赶忙问道。 乔大娘知道孟修远本事通天,见他都这么一副表情,只道是自己恐怕是出了大问题,不由眉头紧皱。 不过她性格坚韧,倒也没有被坏消息冲垮心防,只深吸了一口气,便朝孟修远开口道: “孟小哥,我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 在你照顾下,我过了这么多年舒坦日子,已经是我这命里不该有的福分。 便是此刻立马就死了,我也没什么遗憾……” 未待乔大娘把话说完,孟修远突地郑重摇了摇头,打断道: “乔大娘,你莫担心,不是坏事。 恰相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说话间,孟修远稍稍一顿,先是看了看乔大娘,又转头笑着看了看乔大叔,最后才呲牙道: “大娘,你这脉滑,如盘走珠,可是喜脉! 恭喜你们了!”
…… 月余之后,孟修远便和乔三槐夫妇告别,出了不老长春谷。 本来,他是再等几个月,见得乔大娘母子平安之后再离开的。 不过据老村长木增所说,这谷中千百年来,从还未有过孕妇在怀孕、生产时出过问题,每个孩子的出世都是顺顺利利、健健康康的。 因此孟修远在以真气多次替乔大娘梳理经脉之后,便也就没有多留。 眼看着夫妻二人每日憧憬未来抚育孩子的幸福状态,孟修远既是替他们感到欣慰,又是感觉浑身轻松。 只道是于这世间最大的一个牵挂,已经全然放下。 这之后,孟修远先去大理万劫谷中看望一下钟灵,和这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玩闹了几日,认真地道了别。 而后又回到中原,将那函谷八友之中剩余的六人召集了回来,给这几个真行诚意待他的好师侄传授了不少武功。 待这一切做完之后,孟修远才在一个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只身一人上了少室山。 身形飘摇之间,孟修远化作一道青影,没有刻意隐蔽踪迹,便无声无息地跃进少林寺、走入藏经阁,全然没有人发现他的身影。 “大师,打扰了。”
与上次不同,孟修远一入藏经阁,便已经察觉到了扫地僧的气息,当即以内功传声,对他客气出声道。 “阿弥陀佛。孟施主,几月不见,你可是大有不同啊…… 不知你找老衲,所为何事?”
扫地僧缓缓走出,一双眼睛望在孟修远身上,却是难以再像以往那般古井无波。 “大师何须明知故问?”
孟修远微微一笑,一身真气略微显露。 “善哉善哉,也对,孟施主一心向武,此刻功夫又大有进境,自是来找老衲切磋的…… 还请施主随我来吧,这藏经阁,此刻可经不住咱们折腾。”
说话间扫地僧当即从窗户闪身而出,身形似风筝飘飞,全不着痕迹。孟修远紧跟其后,没过多久,两人便已到了后山一片荒地之中。 “孟施主,可否让老衲先进招?”
扫地僧站定之后,望了孟修远许久,最后竟是如此说道。 孟修远也不觉的奇怪,客气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大师请便”。 下一刻,扫地僧当即朝孟修远连伸数掌,瞧不出是什么武功,却都是古朴自然、无懈可击,显然已至随心所欲之境。 孟修远见状,同样以掌法回击,听得砰砰数声,两人好似未见胜负。 “阿弥陀佛,孟施主年纪轻轻,神功之强,竟是已经胜过当年逍遥子老先生了…… 多谢……多谢施主相让。”
略带喘息的一声之后,扫地僧低头合十一礼,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大师客气了,在下告辞。”
孟修远目的已经达到,虽远未尽兴,却也没有必要再为难老和尚,当即客气一声,转身便欲离开。 不想,背后却突地传来扫地僧的声音。 “施主且慢……” 孟修远闻言有些意外,转过头来问道: “大师还有何事?”
只见扫地僧朝孟修远微微躬身,诚恳说道: “老衲于武学之中,虽已无胜负之心,却仍有求知之欲。 可否请孟施主展露一手真本事,让老衲瞧瞧,这道家的至高武学,与达摩祖师所传究竟有何不同?”
孟修远闻言微愣,可随即还是点了点头,朝扫地僧道: “当年藏经阁中,大师指点之恩,我至今莫敢忘怀。 既然大师有此一言,我自当配合。”
说话间,孟修远稍稍撤出数步,退到扫地僧一丈之外。 “大师准备好了么?”
“是,孟施主请吧……” 扫地僧轻吸一口气,再次双手合十、微微低下头去,表白看似古井无波,一身真气却已如涛涛江水,于身周奔流不息。 “那,大师请小心了……” 孟修远话虽这么说,却是不见出手,反倒当即又是转身,带起一阵清风,飘然朝山下离去。 扫地僧见此一幕,心中大为疑惑,正待要开口相问。 正此时,他突地下颌一凉,低头看去,却是有一缕自己的银白胡须已经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