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胎了,先前几个孩子都是不足三月便一一流产。眼下这个好容易保到了八个月,没想到还是不好了。”
含烟说话之间颇有唏嘘,荣嬉听了也有些微讶。她曾经在古旧的典籍上倒也看过这种例子,因产妇先天不足,无法固胎,基本上三个月以内便会见红。这林氏,看来也是个可怜的。见门外慌做一团,嬷嬷们提着灯笼走来走去,荣嬉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身体里面涌上一层疲惫。含烟心疼的劝道:“小姐今日定是吓坏了,幸好老爷及时赶回来,眼下夫人无暇顾及我们,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现在沈氏一心扑在林氏的身上,早就把要打杀荣嬉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荣嬉犹豫了一会儿,颔首道:“也好。”
如同含烟所说的,两人直到回到小院里面都没有人发现她们不见了。一进到暖阁里面,含烟便将白日炖的药拿了出来,端到荣嬉面前,提醒道:“奴婢走时,用碳火暖着,眼下这药还是热的。小姐喝了药,就早日休息吧。”
说着,还不忘从罐子里面拿出一颗蜜饯放在荣嬉的面前。荣嬉看了一眼那颗蜜饯没有动手,从前四小姐极怕苦,每每喝药,便一定离不得蜜饯。可如今,她不再是从前的四小姐了,同样的,她也不会让沈氏她们欺负了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她端起眼前的药碗,一口气喝了个一干二净。含烟被荣嬉的架势吓了一跳,忙心疼的道:“小姐别喝这么快,这药太苦了,小姐先缓缓。”
“良药苦口,只有吃得了苦,方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目光落在含烟那张憔悴的小脸身上,荣嬉叹了一口气,问道:“含烟,你知道我今天去做什么了吗?”
含烟一愣,今日小姐被素竹姐姐寻走之后,耽搁到此刻才回来。她确实不知荣嬉这一天是去做什么了。听荣嬉这么问,她只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小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焦急:“小姐,小姐今日在外面可是受委屈了?”
荣嬉摇了摇头,声音十分淡定:“我今日去温府退婚了。”
“什么?”
含烟低呼,她不曾想到小姐消失的这一天。竟是去办了一件这样的事。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不敢相信。含烟记得十分清楚,那日黄昏,就是因为自己向小姐提议不如跟温家断了干系,没想到小姐却又哭又闹,一气之下还将她赶了出去。如今亲耳听见荣嬉说退婚,她只觉得是幻觉。可再一看,荣嬉仍然端端正正的在那坐着,眉目清明,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含烟心底里面终于有了三分相信。自从小姐死而复生之后,便和以前大不一样。希望这一次,小姐是真的想通了。含烟握住荣嬉的手,害怕她心里伤心面上不表现出来,仍是安慰道:“小姐以后总会寻得如意郎君的。”
荣嬉笑了笑,并未答应。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今天在马车,秦铮面色阴沉的模样。秦铮忽然找上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她今日方寸大乱,更不知道自己是否露出了什么破绽。她只求秦铮早已忘了京城那个荣自端,找自己也不过是见自己年纪小小却能救长公主于起死回生,所以一时兴起罢了。荣嬉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见侧窗开着,外面的凉风扑进来,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小姐快去休息吧,别着凉了。”
含烟连忙过去将窗户关上,又帮荣嬉将被子给叠好。荣嬉点了点头,她今日着实累坏了,早点休息也好。这一夜,她睡得极其不安稳。梦中尽是光怪陆离的场面,她梦见自己重新回到了黄海关,接到了太子的飞鸽传书。太子告诉他,他推下了繁忙的公务,特地前去黑龙关陪她过20岁的生辰。荣嬉心中欣喜,连夜赴约,可没想到等待她的却是万箭穿心。又梦见自己回到了京都,方是十岁的稚龄孩童。唇红齿白,天真无邪,身为荣国公掌上明珠的她,天不怕地不怕,简直就是京都的一方恶霸。那一年,春迟水皱,她贪玩逃去了秦王府,一言不合将秦铮推下了水。水波粼粼,她却逃之夭夭。画面一转,又回到了白日的马车上,秦铮抓着她的下巴,眼神森然,一步一步将她逼进马车的角落里面。她退无可退,秦铮却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炽热的呼吸全部喷洒在了她的脸上。他说:“我就知道是你。当年推我下水的仇,我们现在来好好算一算!”
说着,他凑近了她的耳边,念出了她的名字。“荣自端。”
“我不是。”
荣嬉矢口否认:“我是荣嬉!”
“我是四小姐!”
“四小姐!四小姐!”
耳边仿佛有焦急的呼唤声传来,荣嬉一下子从噩梦之中苏醒了过来,她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听见外间嬷嬷焦急的喊声:“四小姐,四小姐快醒醒,少夫人要不行了,请四小姐赶快过去救命啊!”
“四小姐呢?四小姐请救命!请救命啊!”
她恍然转过头,听见嬷嬷越来越清晰的声音,方才分清楚了梦境和现实。“含烟。”
荣嬉开口唤了一声,想问问外面是怎么了。可是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厉害。她抬起手,额头一片滚烫。当真是发热了。不等荣嬉反应过来,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打开,含烟惊慌的走了进来。见到荣嬉已经坐起来,她连忙走进内室,仓皇道:“小姐,林氏的人只怕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