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晚上，方玲整个人都脱了相。原本丰硕的脸颊都凹陷下去，眼角也出现了几道深深浅浅的皱纹，整个人显得老了十几岁。“你感觉怎么样？”
宋宁起身问道。“我是不是活不长了？”
方玲眼神犹豫，说话有气无力。“别这么想。”
宋宁起身把病床稍稍摇高。“真是麻烦你了。”
方玲叹了口气，眼中突然涌上泪水，“真没想到此时此刻陪在我身边的人会是你。”
“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本份。”
宋宁道。方玲像是极力忍着快要掉下的眼泪，咬着嘴唇沉默。宋宁静静坐在一旁。良久，方玲倒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看向宋宁，“宋医生……”“嗯？”
宋宁抬眸迎上方玲的注视。“你父亲研究的项目，你了解吗？”
方玲问道。宋宁皱了皱眉，思考着方玲问这句话的用意。宋世杰去世后，除去被方玲和王亚林盗走的那部分资料，其余的资料由姑姑宋美颜交到了她的手中。从她上高中开始，就无数次翻阅过父亲留下的手稿和资料。一开始那上面记录的东西她看不懂，她就去图书馆里找资料，对着查。后来，上了大学宋宁选修了药理课程，大部分的内容她都看得明白，只有一少部分特殊的有代表性的代码。资料里记录的无非就是一些药剂的配比用量，还有一些分子式之类的东西。方玲在研究院工作过，还是宋世杰的助手，对资料记录的东西应该也算了解，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说这份资料里面还记录什么她尚未发现的东西？宋宁凝着方玲的眸子，“为什么这么问？”
方玲忽然垂下眸，失神地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或者说不完全了解。”
宋宁心头一颤，“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方玲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宋医生，能麻烦你给我买一份烧卖吗？我记得小时候街边卖的烧卖五毛钱一个，能有个烧卖吃都是很幸福的事……”“好，我去给你买。”
宋宁看了方玲一眼，转身出了病房。夏天的傍晚，闷热中吹来带着淡淡清凉的风。宋宁出了医院缓缓踱着步子，向着医院西边的烧卖店走。西沉的太阳在天边染下一片嫣红，宋宁望着天边的火烧云眯了眯眼睛。烧卖店光洁的玻璃门，反射着太阳的余晖金灿灿的。宋宁推门而入，要了一份玉米烧卖。她记得小时候研究院门外就有个推着小车卖烧卖的老大娘，她卖的烧卖里就有玉米。那时候父亲经常会在下班的时候买一份烧卖带回家，每当这个时候宋宁都会早早等在餐桌前不停吞咽口水。“咝！”
一阵刺痛钻入脑中。宋宁轻吸一口气，扶着额头揉了揉。每当以前的记忆浮现，总会伴着这样的疼痛。这些失去的记忆似乎在用疼痛谴责她对它们的遗忘。拎着烧卖回到病房，方玲正两眼大张着望着房顶发呆。咚咚，宋宁敲了敲门。方玲的眼睛眨了一下转过头来。宋宁暗暗松了口气，将烧卖放在床头柜上。方玲捧着带着热气的烧卖深深吸了口气，“好香。”
宋宁将筷子递到她手里，方玲一口气把一份烧卖吃了个精光。吃完烧卖，方玲明显有了精神，苍白的嘴唇染了油光，多了几分生动。宋宁略一思忖说道，“有件事，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方玲抬眸看向宋宁递来的手机。“这是我们这的一个医生推荐的一款药。”
宋宁说道，“你的病情，国内没有好的药物治疗，这款药效果虽然好，却有很大的副作用。”
方玲盯着那款药不知道在想什么。宋宁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款药没有上市，但很对你的病症，如果你愿意倒可以试一试。”
方玲唇边泛起一抹苦笑，望向宋宁，“我的病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宋宁心里有些难受，但专业的操守让她很快就冷静下来，“是的，你的动脉血管壁上附着了很多不稳定的血脂物，这一次就是血脂物脱落导致肺动脉栓塞，一般溶栓剂的剂量极有可能会导致小血栓。这个还得你自已拿主意。”
方玲低着头似乎在考量宋宁说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过要买这个药，还需要一些时间最好不要脱的太久。”
宋宁说道。方玲点点头，良久再次抬起头，“宋医生，能再麻烦您一件事吗？”
“你说。”
宋宁站在床边淡淡的看着方玲。“您能帮我回家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吗？还有我放在电视柜下边的一个小盒子，一起帮我带来可以吗？”
方玲说着摸出一把钥匙伸向宋宁。“好。”
宋宁接过钥匙揣进衣兜。方玲躺回床上，冲宋宁微微笑了笑，“那就麻烦宋医生了，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
“你休息吧。”
宋宁转身出了病房。趁着天色还没全黑，开车向方玲家驶去。打开方玲家房门的时候，宋宁在门口站了一会，屋里光线很暗，却有一种家的温馨。宋宁轻轻踱进屋里按亮了灯。白色的灯光散落，照亮屋里的每一寸，房间里很整洁，除了沙发上有些许凌乱，应该是方玲发病的时候整乱的。宋宁走到沙发前将罩子捋平，转身看向电视下方的电视柜。拉开电视柜下方的抽屉，一个非常有年代感的红色四方小木盒出现在眼前。这样的盒子都是老一辈人用来装些金银细软的，或者家里重要的东西所用。这里边应该装着方玲认为很重要的东西。宋宁伸手将盒子拿出来，小小的盒子还挺有些份量。将盒子放在茶几上，宋宁进了方玲的卧室给她找换洗的衣服。简单挑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宋宁又到卫生间装了毛巾牙刷这些日用的东西。最后来到茶几前，一手拎着袋子一手将小木盒往里装。这时小木盒上的盖子因为角度问题突然打开，盒子里的东西哗啦一下掉进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