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我们真的要去摆摊吗？”

宋知明把自己抹得灰头土脸的，抬着桌子和椅子跟着扶若身后。宋扶若有六个哥哥，大哥宋知越，二哥宋知远，三哥宋知晗，四哥宋知阳，五哥宋知明，六哥宋知清。今日跟着扶若的是五哥哥宋知明，宋知明与宋知清是双生兄弟，正值读书的年纪，才有机会来芝祥村和扶若厮闹。在宋扶若的大哥眼里，三个弟弟都在和小妹胡闹，他也不觉得宋扶若能吃得了久居寒舍的苦，迟早会回家。他们只需等便是了。只是没想到，宋扶若唯独在此事上坚持，一坚持，便是二十五年时光。扶若手里也没闲着，她背了个药箱子，里面放了一套银针和满满当当的药草，手里还扛了个旗子，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妙手回春。宋知明虽然知道小妹让娘吃的草药确实是有所疗效，但是，他附在扶若耳边道：“小妹，若是医死人了咋办？”

扶若睨了宋知明一眼：“哥哥去赔。”

宋知明哭笑不得：“哪有你这种妹子的……”但他没有反驳扶若的话，真出了事，作为哥哥的，他去赔就是了，哪怕拿命去赔。在芝祥村的集市中心摆好了摊，宋知明扛着旗子在一旁站着。扶若坐在桌子前，她从药箱里取了个牌子出来，上面写着：免费治病，童叟无欺。吸引过路人眼光的既不是宋知明扛着的大旗上面写着的“妙手回春”，也不是放在桌子上的牌子，而是扶若本人。宋扶若生了一副绝色容颜，未出阁前便以容貌名满上京城。后来她的才情更让她在上京城名声响当当，这就导致她后来与宋家断绝关系下嫁沈渐青，成了上京城诸人的笑话。“那不是沈家娘子吗？”

有人指着扶若问旁人。“沈家娘子会治病？”

“一个嫁了人的妇人光天化日出来抛头露面，不守妇道！”

“妙手回春，免费治病，童叟无欺，说这么大话，不怕招惹出事来？”

摊子边上围了不少人，都是在对扶若指指点点的，宋知明气得就要把旗子扔了撸起袖子和他们干架，但被扶若拉住了。“五哥哥，不可。”

“可是他们说你，说得还这样难听！”

宋知明眼睛都好了。“这是好事。”

“这算是什么好事，又没人来看病！”

“你且安静瞧着。”

扶若安抚下宋知明的情绪，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摆弄草药。她生得好看，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儿都极其赏心悦目，路过的人就站在原地看着扶若，人越来越多，也就迎来了第一个主动上前求医的人。“那是王家老汉，他那咳疾不是花了好多银子都没治好吗？”

“王老汉看来是想死马当活马医了，竟然真找了这沈家娘子给他看病。”

“这沈家娘子有麻烦咯！”

众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围在一起。王老汉止不住咳了好几声，扶若瞧了他一眼，从药箱里挑出好几种草药包起来，宋知明拿着草药递给了王老汉。王老汉瞪大了眼睛，他没接过药，指着扶若不可思议地问：“你连脉都不把就给我开药，有你这么当大夫的吗？我们穷人的命就可以任你们这些世家子弟随意玩弄的吗！”

王老汉气急，说着就要掀了扶若的摊位。宋知明见状都急了，他旗子都不要了拦在王老汉面前。但挡不住闲言碎语：“沈家娘子好恶毒的心肠，这分明是在玩弄人命啊！”

“过了十几年千金小姐的日子的人，哪里知晓我们这些穷人日子过得多苦。”

“沈家小子有眼无珠，放着虞家那丫头不要，偏生娶了个祸害回家！”

此时，一道尖利的声音叫了起来：“宋扶若你这毒妇，坏我沈氏的名声，你跟我回去！”

虞雪兰扶着胡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道道同情的目光捧得胡氏有些飘飘然，她指着扶若道：“你跟我回去，你这毒妇，我今日非赐你沈家家法不可。”

虞雪兰眼底闪过得意，面上却是惊慌地阻拦：“表姑婆，万万不可，宋姐姐也是一片好心，怎可动用家法……”宋知明一个头两个大，他只能拦王老汉一个，无暇顾及另一边的胡氏。摊子都要被掀了，妙手回春的旗子被快被踩烂了，而当事人十分平静。她先捡起地上的旗子，拍了拍旗子上的泥灰，淡声道：“你的咳疾是在五年前开始的，起先只是夜里咳，渐渐的从早到晚都咳不停。”

扶若的声音不大，清泠泠的，在各种杂乱的声音中格外别致。和宋知明闹个不停的王老汉闻言愣住，身边看热闹的人都问他：“是这样吗？她说得对吗？”

王老汉眼神震惊地看着扶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你虽咳嗽不止，但喉间无痰，只是干咳，咳时嗓子发痛。”

扶若平静地看着王老汉：“我说得可对？”

王老汉两片唇瓣微抖，半天说不出话。胡氏见状，指着扶若的鼻子骂道：“她懂什么医术，都是瞎蒙我，你们可别信她！”

胡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可怜我儿，才离开几日这毒妇就开始作妖了，我孤儿寡母……”王老汉打断了胡氏的哭闹，他走向扶若，但宋知明拦住了。“五哥哥，让他过来。”

王老汉的双眼犹如铜铃，亮得惊人，咧着嘴问扶若：“仙医，仙医，此药如何服用？求仙医指教。”

“一副草药可煎两次，慢火细煎半个时辰，晨时一次，午后一次。”

扶若说完，王老汉再三拜谢扶若，拿着草药哈哈大笑地跑了。一边跑一边大喊：“我这咳疾有得治了！我遇上仙医了！”

看戏的路人被这变故惹得一愣一愣，扶若收拾药箱子，跟宋知明道：“五哥哥，今日摆完摊了，我们回去吧。”

宋知明：“哎。”

“诶？”

宋知明一边收拾摊子一边询问：“小妹，你不趁热打铁多收治几个人吗？”

原本只是在看戏的路人，看到王老汉的反应，个个都跃跃欲试了起来。扶若道：“够了。”

她没打算真当个济世救人的大夫，她要的就是把她医术高超的名声打出去，日后她被太子拐去治病，芝祥村诸人也会觉得这是正常的。按王老汉的说法，仙医嘛。扶若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扶若忽然伸手捏了一把宋知明的胳膊：“五哥哥又和人打架了？”

宋知明吃痛，捂着手臂怔愣问：“小妹你怎么知道？”

扶若指了指他的上臂：“这块地方伤了，我给你针一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