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来说,在对待后宫和子女的问题上,赵玖这个直男一直是清醒而又糊涂的。 清醒之处在于到底看过《金枝欲孽》等高档宫斗剧,知道要共事一夫的妃子亲如姐妹的难度堪比让道君幡然悔悟,所以两位爱妃只要不出格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听很多人的建议选上十几个美人儿教她们来个宫心计害人害己。 糊涂之处在于,他总觉得老子在外忙事业,你们各自把孩子带好我回来看看总行吧。佛佑神佑也长大了用不着你们操心。而着实忘了圣贤教诲曰养子不教父之过。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在于他的前三个孩子都是女子,所谓五岁六岁老捣蛋,七岁八岁狗都嫌,赵官家那是从来不曾体验过的。落在他口中不过是轻飘飘的“小丫头”,就算宜佑比姐姐活泼一些,极限也就是尝试爬树而不成功。 但到了小子们这里就不一样了,赵官家有一次来了兴致和他们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感觉也算守规矩,但是下次再看儿子们时就惨了,熟悉了他的小崽子们就暴露了本性,赵官家毛笔被剪掉毛,杨沂中的靴子给踩了五六脚,刘晏还被三皇子要求学狗叫。 于是赵官家出离愤怒了,责打换来一阵鬼哭狼嚎之后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人憎狗嫌,给找了老师自己再也不插手了。 但学过哲学的人都知道,问题是不会因为你忽略而消失,只会给你来个大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是吴贵妃所出,二皇子是潘昭容所出,天然就因为受母亲的影响不可能像佛佑神佑一样那般亲,到了这个年纪像赵官家说的大家也正常,但不正常的是赵旭和赵阳他们的脾气尤其不对付。 这么说吧,王十朋开始启蒙自然是先学百家姓。赵旭母妃被逼着成为了半个文学家,早教会了。所以他就学的不认真,整天缠着翟小弟给他讲山川地理。而赵阳则因为潘昭容的浅薄没学过,但好像遗传了老赵家这边的脑子,反正学习挺认真。得到老师表扬为“厚积薄发”。 但两人依旧不爽,赵旭因为是长子的原因,早被秘密立储,这事儿虽然只有重臣知道,但王十朋也不免受到赵相公影响多关注他一点,严重影响他心中的畅享计划。而赵阳却觉得老子明明学的比你认真比你好,却还要被你耽误进度,没有天理。矛盾日积月累。 不过他俩到不愧是一个爹的,就是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听故事。赵官家这次西行三千里,不再像以往那样只关注军事,自然也就弯下腰看到了民生,感慨颇多,张仲熊的事只是冰山一角,懒政的受贿的糊涂的官员一大把,他又不能全换了,这才明白为什么去年宰执们一定要换掉大批江南公阁人员,选了六百名新科进士填补巨大的空额,因为一县百姓数万,一个好官和坏官,对于他们的人生影响太大了。 于是,他挤出时间来写了一部宋朝版的《窦娥冤》,这次英勇地把时间定格在了建炎年间,算是给了自己一巴掌。最后窦娥沉冤得雪,狗官人头落地不必多说。更重要的是这篇发表在邸报和凤凰旬刊上的四折戏文,乃是赵玖本人署名,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官家亲自承认自己的小说(戏剧),对官员的警示作用可想而知。东京内外说书的唱傀儡戏的很快就给炒热了。 可是宫中的两位小殿下想不多,他们只是觉得窦娥应该习武然后逃出去学花木兰从军,好挣下军功为自己报仇,讲着讲着,就讨论起来是该投韩家军还是岳家军了! 一个说秦王盖世英雄还让夫人随军可见开明,一个说岳帅军强将勇最是公平,男孩子没有不喜欢军事问题的,吵着吵着就推搡起来,大皇子赵旭好死不死来了一句,“我娘也能戎装陪父皇,你娘什么也不会,就会哭。”
赵阳一时气血上涌,随手就拿起了一块砖头。 完了,这下矛盾彻底升级了。等二位殿下开始手足相残,身边的内侍、伴读以及侍卫还是劝架,但到了赵阳被踹进水里,这才彻底失了控,有人去通知二位娘子,有人去找官家,当然也有聪明的如那李沐柏先把二皇子救上来,但也有不大聪明的竟然打了起来,这内侍、伴读的武力值有限,侍卫可就不一样了,李沐柏保着湿淋淋的赵阳,一看事情要闹大,一咬牙,拔出刀来威胁:“某家看贵人们到之前,谁还敢动手!”
这才堪堪稳住了局势,所以赵官家说刘晏不会说话,委实没有冤枉他,人家李沐柏明明是立了功,叫他一说好像逞凶斗狠一样。 但这个时候是没有人有心情为一个小侍卫辩白的,所有重臣都来到了景福宫,隔着一道帘子,二位娘子抱着自家儿子比着赛的哭,那真是声音尖锐如女高音比赛,哭的赵官家火大到又想摔杯子,奈何手里的是一个景德年间的古董,抠惯了的他没舍得。 于是他只好道:“好好,朕这个不孝子,今日终于遭到报应了,骨肉相残啊,你们可真比我出息,出息大了。”
许久没听到赵官家虎狼之词的秘阁重臣大热天的齐齐打了个寒颤,官家不带这么吓唬人的,二位娘子也像被点了哑穴,瞬间消音。赵玖的世界终于安静,但问题还没解决。 他先是又喝了一碗凉茶平息怒火,又亲自走了过去,把王十朋和李沐柏扶了起来,道:“二位不必如此,养不教,父之过。这两个孽障如此,朕才要负最大的责任,王卿家你教他们也不过两个多月,还没学圣贤道理。至于李侍卫更是救了赵阳这混蛋一命,有功无过,请哪门子的罪啊!”
两人感动不已,只觉君恩深厚,一个表示要明天就给皇子将《孝经》增加课业,一个保证以后要更加贴身保护皇子,不让他受到丝毫伤害。 赵玖想了一下,儿子的教育他真是一时没头绪,得出宫找找外援。对一边难得尴尬到坐立不安的韩世忠道:“良臣,朕有一项任务,非你不可。”
韩世忠那一刻居然想到的不是扶着腰带拍胸脯表示当仁不让,而是赶紧推辞掉,但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认命道:“官家吩咐就是。”
“这两个混蛋对韩家军岳家军这么感兴趣,岳飞反正也快来了东京,到时候你们一人一个就开始操练,一天两个时辰,朕看还有精力打架看话本吗?”
一席话说的两位皇子大喜过望,恨不能出去叩谢,连对君父的惧怕都少了几分。但是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会一生铭记叶公好龙的真正含义。 -----小剧场番外----- 岳飞的幸福生活 远在千里之外的相州汤阴,翻盖的岳家老宅也不过三进院子,七八间住房,岳母住在主屋,岳飞夫妻住在东厢房,岳翻妻子徐氏住在西厢房。 至于其他的孩子们,则被姐姐岳安娘领着住在后罩房,只有岳霆最小,跟着岳母住。看看这排场,真不敢相信是一代亲王的祖宅。 这天,难得回乡的岳飞去给母亲请安,岳母还没开始絮叨,就听岳飞罕见的连打了个喷嚏。 岳母忙道:“我的儿,可是近日行军太累,着了凉。媳妇你要多看着他一点啊,这女真狗都打跑了,还这么拼命做什么?过些天你又要去东京述职了,又要叫老身牵挂。”
李娃婆媳关系很好,也不以为意,笑道:“阿姑,可是冤枉儿媳了,明明是这人嘴硬心软,昨日知道了应祥(岳云字)得了军运会魁首,即将护送使团去大理扬我国威,他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结果半夜里我起来,您猜怎么着,他拿着云儿的家书和奖金在油灯底下看呢,一百多个字看了半个时辰。”
岳飞被自家娘子揭了老底,看刚进主屋的弟妹徐氏显然也是听到了在憋着笑,万年不遇地有些羞恼,道:“你说什么呢,我那时担心他......自幼鲁钝,去了大理国丢了我大宋的威风可怎么是好?”
徐氏终于忍不住,笑道:“大伯这话好生没有道理,御营几个军好手比武,大侄儿都能夺魁出使,我只盼着肚里的孩儿也能如他大哥一般勇武才好。”
她乃早年牺牲的徐庆之妹,被岳飞做主许配给了弟弟,刚刚怀孕,被岳翻留在家里。 岳母从小把岳云带大,感情最是深厚,闻言立即支持道:“就是,没见过你这样口是心非的老子,孩子出息高兴又怎么了?不过可惜,云儿去了大理,是在西南很远的地方吧,秋天就不能给老身翻地种麦子了!”
这话说的岳飞一阵无语,老娘啊,儿子再怎么清廉奉公,也不至于让您老用十亩地养老啊,但是无数次飞出的擀面杖已经告诉他,最后不要开口谈土地问题。 他们其乐融融,完全没有想到岳飞这是被赵官家念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