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岳云的职位是御营前军都头,虽然有老爹和岳父的加成,但实际上他带兵数量足额才一百人,就算这次事急从权,凑起来的也不过是一千七百。虽然占据鄯阐府,有统谋府的高贞寿暗中支持,但大理山高坑深、密林如云,更不用说人口百万,只要发动全国兵力,二十个打一个也能绞杀了他们。 这个计划很好,但却执行不起来。原因有二:一者这次事件已经彻底告诉他们大宋已经不是靖康前的宋国了,别说岳云的身份万万惹不起,就是一般的使节死了。也会让人家觉得你在对我宣战,从而选择灭了你,想想大名和太原是怎么城破的,什么天险挡得住二十万虎狼之师外加那种天雷啊! 二来就是大理内部已经乱了,根本调动不了有生力量。别说朝堂上吵得欢儿,就是段和誉的后宫里,高皇后借口段智兴通敌卖国,又把王德妃杖责一顿,王德妃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年纪也不小了,这一顿打下来,身子竟然急转直下,有油尽灯枯之态。 段和誉忍了大老婆半辈子,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断了底线,明火执仗地以高贞明叛国为由要废了高皇后,老两口子上演全武行,差点把大理皇宫给点了。最后以高皇后负伤卧病告终。 这也使得段、高两家本来友好合作的关系一下子降至冰点,也使得现在的中国公、大理布燮高量成两头为难——他是高家人,但又娶了段和誉和王德妃的女儿昭庆公主,两人育有数子。 如果说这些都还是可以承受的折腾,那么东部乌蛮甚至交趾国对于岳云部的示好就更让人头疼了。 鄯阐府乃四通八达之地,大理说好听了是一国,其实国中多少势力,都惦记着背靠大宋好乘凉。偏偏高量成还无法阻止——岳云和杨再兴很凶的,来使赶去东京来兵就砍,只听官家命令绝不和你商量。偏偏御营前军公认的大宋军纪第一,以至于一个月下来鄯阐府的百姓观其行为,听买酒的兵士吹大宋的繁华,渐渐人心思宋起来——其实要说自古以来,这就是汉唐旧地嘛! 最让他无奈的是,派人刺杀大宋使团的事,他真的事先不知道,是他那狗屁不通的儿子听高泰运指使的,他的错误在于叔父一死一上头,忘了宋国官家可不是好哄弄的道君皇帝和心比天高能力不足的神宗皇帝。当天的操作简直是给人家送把柄啊。听说那个姓洪的承议郎到处给人展示胳膊上的伤疤以示大宋绝对是受害人。弄得本来就沉浸在灭金雪耻的巨大喜悦中的东京人民义愤填膺。 事实的情况远比高量成想的严重,这年头消息传播是慢,可架不住军队有八百里加急啊,还有经受过靖康之耻的大宋中原子民,习惯了赵官家太学问政的文化人士,各个都像是好好走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水,内心深处的屈辱记忆让他们出离愤怒,一场冬雪都无法熄灭他们的火气,这些天瓦子里的说书人都不讲《窦娥冤》改成了《班定远投笔从戎》或者《霍去病传》了,岳云以神奇的速度成为了国民英雄,这要不是人家未婚妻乃是公主惹不起,媒人都得岳家大门踏破了。 饶是如此,岳雷也跟着遭殃,白天下课被同学要求讲哥哥的英雄事迹,回家路上好多女娘砸他香囊,回到家了还有不少人想给他说亲,可怜我们小朋友虚岁才十四啊! 当然比岳雷还无奈的自是刚刚回銮的赵官家,数十名太学生伏阙上书,恳求赵官家发兵灭国,为首的居然还是陆游,看着他的文字,赵官家不由得跟陈康伯等人说:“你们看看,‘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烽夜举。’,莫要‘漫悲歌、伤怀吊古’,写的真是不错,要是这文笔,当年怎么会落第,看来他这种人啊,还是要苦难激发灵感。”
看着赵官家还有心情点评一个太学生的文章,赵鼎无奈提醒道:“官家,眼看这个局面,整个西南乱成一锅粥,原先之布局也废了一半,现在交趾、大理甚至西南各部的使臣都在四方馆,东京民意已然沸腾,臣无能,请问陛下有何计较?”
“赵相公要是无能,天下就找不出几个有能之辈了!无非是事关岳云,乃朕之东床,你不好多说罢了。”
赵玖嗤笑,并未放在心上,又把这篇文章放下,道:“自朕决议抗金到底以来,刘光世不战而逃,李彦仙抗击娄室成功,再到金国三太子死在半路让朕提前半年北伐,更不用说骊山之变,那一件事是按照你我君臣的谋划发展的,无非见招拆招罢了。岳云这次虽然打破了平衡,却也实在让朕把西南的底牌看了个清楚。”
这倒是天大的实话,世事就没有按照赵官家剧本完全走的道理,有那特权的叫老天爷。不过权邦彦还是得提醒道:“官家,岳都头孤军深入已有一月,大理贫瘠,纵然高贞寿私下已经承诺供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请陛下早日决断!”
老天爷不给面子,那也得尽人事,不能不作为啊。 赵玖这才正色道:“正是如此,正甫,想办法联系岳云,必要时立刻给大理来个狠的,然后撤出来。朕要让他们知道疼,五十年内不敢再起什么花花心眼。”
然后想了想又道,“骑军刘錡部已经奉朕的密旨,趁着去两湖补给,在建昌府(今PZH)左近带了三千兵马,一旦有变,策应也是不难的。朕也不能料敌于千里之外,只能大略给个方向,看他们如何发挥,说实话,朕也被岳云吓着了。”
岳飞立刻绷起了脸,道:“官家,岳云私自动兵,虽情有可原,但军法......” “好了,好了鹏举,这个军法的事咱们回来再说。朕觉得岳云已经不太适合待在御营前军了,后头给他调职。现在咱们得想的是如何教西南各部老实下来,敢在大宋头上挑衅,不出点血是不可能的。”
赵玖又说了句实话,“朕今年可是北伐后第一次太学问政,东南西北的州学生都来了不少,没点干货,朕拿什么交代。”
——小剧场番外—— 赵官家如果知道一件事,那么很有可能就不会阻止岳飞继续说下去了,就是岳云这厮,不止是战略是开了窍,在男女感情的主动性,也产生了质的飞跃——跟着他打下鄯阐府才回来的小洪郎君在到处卖惨之余,还负责把岳云的情书和风干的“杨妃茶”山茶花带了回来,交给可以进宫的小吴国舅,辗转到了佛佑公主手上——以前这两人是绝对不敢的,这不是经历了生死,有了真交情嘛! “飘香送艳春多少,犹如真红耐久花。”
岳云那豪放的笔迹写着唐人的诗词,染红了公主的双颊,以至于好几天都穿着山茶图样的褙子或者襦裙。 她这样明显,别说神佑,就是一干宫婢伴读都看的清清楚楚,调谑不已。弄得宜佑似懂非懂地问道:“大阿姊是要点‘云山雾绕’茶给我们喝吗?”
佛佑从来爱读书,不喜女工,但点茶一道却深得已去的孟太后真传,有时候赵官家都喜欢喝两口,品味养女儿的快乐——当然在他心目中,养女儿就没有不快乐的时候。 这话说的,一边画着夕阳晚照的神佑都难得笑了,说道:“三姐,你还是快让大姐给你做盏茶喝,以后啊,大姐的茶戏你就喝不着了。”
宜佑警惕,“为什么?”
难道是弟弟太调皮了连累了她。 神佑看长姐已经在发火的边缘,觉得上次大仇得报,有恃无恐地说:“因为等那位西南的冠军侯回来,她只会做给姐夫喝了,啊,大姐你别过来!”
宜佑内心顿时和二姐一个想法:姐夫是天下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