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没注意到方恒的表情，歪着脑袋想了想，“老天爷都惩罚过云雨了，她既然命大活下来了，我也不想再报复她了。”

方恒对云楚会这么说，也不感到意外，只道，“若是以后她仍旧对你心存歹意呢？”

云楚扬起下巴，“我又不是泥巴捏的，能由着她欺负我？再说不还有方哥哥你在，你会保护我的。”

方恒嘴角微微向上牵起，那笑就如春日的阳光，明媚温暖。看着这样的方恒，云楚忍不住道，“奶还说你有什么杀气戾气，可见是看错了。”

方恒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眼神复杂地看着云楚，“如果我杀过人，你会如何？”

云楚愣了，“方哥哥你才多大，你怎么可能杀过人？”

“我杀过人，第一次杀人是在我五岁那年。”

母亲方茹联合娘家以及一干保皇党，想要将权力从他的皇祖母明盛帝手中夺回，可惜失败。母亲方茹死了，她那时都怀孕六个月了，御医诊断母亲腹中怀的是一个女儿，可那孩子跟着方茹一起去了。方家也跟方茹一起灰飞烟灭。他的父亲齐盛林被废了帝位，他也被废了太子之位，被关在一个小黑屋子里。那时有个二十多的太监不知奉了谁的命令来杀他，将他拖到了水池边，那时候还是寒冬腊月，池水冰冷刺骨。方恒的头被那太监死死按在那冰冷的池水里，这是想淹死他。一个二十多的成年太监，力气很大，而方恒当时只有五岁。可那太监犯了轻敌的错误，五岁的他就已经请了武师傅学武。方恒先停止了挣扎，趁着那太监以为他死了，松懈的时候，及出抓住机会，用外祖父送他的匕首，使用所有的力气杀了那个太监。结果是他活下来了，而那太监死了。可那时候年纪太小，又在冰冷的池水里泡了很长的时间，导致他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会犯病。那是方恒第一次杀人，亲手杀人。方恒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是为了活命才杀人的，可一个五岁的孩子杀了人，落在别人眼中，怕是会被当成怪物甚至是魔鬼吧。就像钱琳绣，她不知道自己杀过人，只因为他散发出的戾气杀气就对他起了芥蒂，让他抄佛经，希望借此能让他心神宁静。云楚呢？她会不会怕自己？会不会从此远离他？不愿意再喊他方哥哥？母后死时的绝望黑冷，还有头浸在冰冷刺骨池水里的窒息感再次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他生命里唯一也是最灿烂的一束光也要离他而去吗？方恒颇为落寞地低头，这也正常，他这样的人朝不保夕，有什么资格能让光陪在他身边呢？就这样吧，楚楚值得更好的，他不配守护她。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方恒和云楚谁也没有说话。“我相信方哥哥你不是变态杀人魔，不会因为觉得杀人有意思，就滥杀无辜。”

过了许久，云楚才开口，她一开始也真的是被方恒的话给惊到了，她听得出方恒没撒谎，他是真的杀过人。杀人什么的，云楚还是不太能接受，可这人是方恒，她相信她不会看错方恒。“那人不死，我就要死。”

他三次亲手杀人，都只是为了活命。云楚悬在半空的心彻底落了下来，脸上重新挂上笑，没好气地握拳捶了下方恒的胸口，不过她还记得控制力道，不想打痛方恒，“这叫什么杀人？这是正当防卫好不好？”

正当防卫，就是现代也不会判你有罪，只会判无罪！“你——你真的不介意？”

方恒似是没想到惊喜会来得那么快，仍以为自己身处梦中。云楚好笑道，“介意什么啊？如果换做我是你，我也会反抗啊。难道还傻乎乎站在那儿等着对方来杀我啊？”

她的方弟弟果然还是年纪太小了，否则也不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方恒定定看着云楚，确定她没说谎，不是故意安慰他，这才灿然一笑，那笑就如层层乌云散开，被遮住的太阳露了出来，瞬间光芒万丈。“不过这事你就别跟其他人说了。就是我奶他们也别说啊。”

云楚板着小脸，严肃叮嘱。倒不是云楚想瞒着钱琳绣他们什么，而是钱琳绣已经有些介意方恒的什么杀气戾气了，要是再知道方恒杀过人，以后还能允许他们来往吗？云楚觉得方恒是为了自保杀人，那是正当防卫，只怕钱琳绣不会那么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事还是别跟他们说了。“好，听你的，我只跟你说过，再也不跟别人说了。”

方恒很好脾气地点头，顿了顿又道，“这是我跟你两人的秘密。”

跟方恒两个人的秘密？云楚觉得这还挺不错的，好像她和方恒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云楚重重点头，“我跟你两人之间的秘密，不告诉别人。来，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什么拉钩上吊一百年？”

方恒不解。云楚右手比划出“六”接着小拇指对着方恒勾了勾，“连拉头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你都不懂啊。跟我学。”

被鄙视的方恒有些无奈，他出身皇室，从小时候起就不能跟别的孩子一样玩耍，哪懂得这些孩子间的把戏。见云楚兴致勃勃地非要跟他拉钩，他伸出右手，跟着云楚一起比划出了一个“六”很快，云楚用她的小拇指勾住了方恒的小拇指，又用自己的大拇指去贴方恒的大拇指。云楚对方恒的反应很不满，“愣着做什么？这就是拉钩啊！”

方恒回过神，身子在云楚没发现的地方紧绷起来，他从未跟一个同龄女子如此亲近。这几乎是肌肤贴着肌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云楚身上传来的温度，还有那独属于少女的软嫩触感。云楚不知方恒此刻正在神游天外，摇晃着小拇指，带动着方恒一起摇晃，嘴里念叨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猪！”

云楚说完，才意识到方恒没开口，顿时不高兴了，“你怎么不说，赶紧跟我一起说，要不就不作数了。”

看着云楚凶巴巴的表情，方恒集中注意力，跟着云楚异口同声地说了起来。云楚这才满意了。跟方恒有了共同的秘密，云楚一时间看方恒的眼神更为亲近了，想了想道，“光吃点心有些腻，我去给你冲碗蛋汤啊。”

话音刚落，云楚就起身离开，见不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