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节不节哀,习不习惯,也注定一生戎马。不是她送走别人,就是别人送走她。前哨队大多是年轻人,虽历经生死,却也入睡很快。雁芳和雁骓坐在篝火旁边,雁芳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几下:“将军,我们算算,另一支步兵到哪了。”
雁骓失魂落魄地坐着:“好。”
军中也不可能有算盘,拿几根树枝做算筹,横横竖竖地摆了几下,略做个乘法。刚到了进位那步,又想到这术数技巧都是宜瑶教的。宜瑶那病,也越来越不像话了。莫不是她要看着身边所有人的告别……她心里一片乱纷纷的,把手中树枝一丢:“我乱得很。”
雁芳伸手去捡了起来:“将军,我姐不能白死。”
雁骓肩膀一颤,抬起头来看她。她们两人从来互相称名,说起话来也是“我们,我们”。现今,以后,只有记忆中的“我姐”,只有“我”孤单一个。雁芳手中拿着小树枝,放在雁骓面前,道:“我姐是为了追人质而死。我就要把她这个任务完成。”
她叹了口气,道:“不然,朱雀神把我投生到雁家来,又是为什么?”
雁骓从她手里接过小树枝,表情还有些茫然。雁芳似乎自言自语地说:“就是因为这天下还有征战,因为朱雀神觉得我勇不可当。所以,我出来,就不可能无功而返。”
雁骓深深吐纳几次,平复情绪:“我算一下。若能后半夜就解决这事,还来得及回驻扎地。”
雁芳在旁边坐着,静静地看。雁骓把那简陋算筹摆在地上,又次第挪动。简珍柔弱,步兵疲乏,或许经常会停下。若是简珍发现有人来救,有点心机,大概会帮忙拖延。要不要算这个因素?不行,不能将关键的变数系在她人身上。取一般行军脚程,再减去一些适当的拖延,应该近似。算了一会,雁骓又画了来路地大概图样,按照地形用树枝走出折线,大致模拟携人质逃跑时的路线,然后算了算实际的距离,再仔细地想着。按照人的体力,行走愈远,脚程愈减。不如分段计算,每段取大约,相加也简便些。过了一刻,雁骓已将方位和距离算了个大概,向身边看看原地休息的兵士们,又对着雁芳道:“再给他们半个时辰的休息。等会往西北边去,马力约莫两个时辰,准能找到了。”
雁芳点了点头:“将军也休息片刻。要起身时,我叫你。”
话是这么说,可是雁骓小憩起身的时候,看看月亮的角度,发现雁芳还是放弃了休息。前哨队连人带马已经半恢复,整队向带着人质的步兵队伍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