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人选里,故此也没有着人往北疆送圣旨给你,你就当不知。”
雁骓疑惑看她一眼。均懿在案头翻了翻,拿出那本名册来递了过去:“规制内定,传统的后宫班底。大贺翎才经四代,说起规矩倒像上千年似的,一点儿改不得。”
两人心无芥蒂,又没人在面前,做起这些违规破例的事已是自然之极。均懿再不以细枝末节为意,雁骓也没了遮遮掩掩的顾忌。拿过名册打开看,只见都是各家势力的代表姓氏在里面。其中有些朱笔批注的名字,大约六七个,该是这次的新太子郎官了。雁骓第一次看这个,倒有兴趣。细细看那些名讳,尽是连她身在边关都听得个耳熟能详,名声极好的儿郎们。名满天下的公孙三郎,才绝京华的权家后辈。不消说,自是要二者选一,以正夫之礼坐凤辇进宫,封个太子侍君了。另有刑部李家,兵部沈家,再有两个出身不高不低,家世清白的。雁骓看完,也懂得其中问题,道了声:“可惜了户部石家。”
均懿微微点头:“可不是?石家长男那年十三,今年若还活着,正值束发。若无那事,这册子上有一份该是他的位置。”
她笑了笑,接着道:“左仆射贺佳颖荐了个秦家掌户部,我看就是为她贺家儿郎在宫中腾地方。我曾想石家败得也太凑巧,现今看了看,竟疏忽了这个前程,这下才全懂了贺家的算计。秦家快要急死了,可她家合族上下最大的儿郎才十岁,而贺家的堪堪十三。三年之后,二次选秀,贺家必要塞一个进来。”
贺家这一举多得,真是算得精。只是聪明太过,痕迹太多,吃人不吐骨头,渣都啃干净了。也怪不得宫中的鸥御君都防他母家如同防火,在这光耀门楣的大好机会,专程给长春宫送来礼物,却缄口不推荐人选。均懿对这次初选秀有很多抱怨,正愁无人能倾诉,见雁骓此时爱听,也不管她究竟听懂了多少,就愤愤讲来。“公孙家和权家各自出过皇后,每次都要以双星争辉之势放在后宫,以示世家荣耀。依我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青葱少年还不曾懂事,就妄称才德,也太好笑了。而雁家和方家掌兵,一向对后宫地位有忌讳。你只在我育龄时的大选秀中随便送来一个,装样子就行。兵部、刑部的定额,就是雁家和方家这样空出来的。户部和仆射之子,倒也是定制,必然是放到下次的准备了。”
雁骓听得这些,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爵位,是京城议亲的冷门。唯有前线出身不高的男兵,才会热衷于她。上无长辈,下无小辈,家族旁支又省心,就连雁骓自己也觉得,嫁给她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那些男兵如此心急,一是因着她育龄将近,二是盼着她袭了爵位,那岂不是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接着金冠,直接飞上高枝做侯府诰命郎君了?只可惜在京城,门第高的适龄女子太多,好几个瑶字辈的王储王女们都长起来了。雁骓一个无爵闲职,受着正五品的累,却没有正五品的地位,实在没有跟顶端千金们竞争的资格。不如就考虑考虑方钊说过的话,自己去找个门第不高、性情和顺的,放在宅子里管着家。管他有没有心头鹿撞,有没有金光云彩的,只要相敬如宾,遇事有商有量就行。她在边关经过风沙,每次回京也必是疲累的。此时若有个安静温和的夫郎,时时在家等着,帮她拂去征尘,想想就觉得安心。会不会识字不要紧,只要肯学,能给她时不时寄封家书报个平安,让她远在北疆,身后也有个依靠……均懿听她安安静静的,心中奇怪,转头一望,只见雁骓眼神已经变了。正好被她看到这个当口。本来有些迷雾的双眼,忽然间发了亮光,双颊上泛着一丁点红,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随即似乎对什么事情了然在胸。均懿有些好奇:“怎么了?”
雁骓笑开了嘴角,轻轻摇摇头,道:“原来如此。”
均懿没好气地伸手推了推她肩膀:“别卖关子,快说。”
雁骓展颜:“我只是,忽然开窍了。”
或许她今天情绪大起大落,不同以往,引动了心底深处尘封的一层。一时间她忽然懂了什么叫金光,什么叫云层,什么叫心里满满的,什么叫还没离开就开始想念,又多了些别人不曾说过的感觉。依她现今细细体味,像是有柄禁锢在匣中的古剑忽然出鞘,铮铮剑鸣之间,森然一道冷光,如凛冽秋意,微凉。让她有些战栗,却有更多的期待。原来,就算没有既定人选,她也可以通过想象,找到一个合意的轮廓。接下来,只要寻到那个人就好。这不就简单得多,直接得多?雁骓转向均懿,笑道:“宜瑶,若我决定娶夫郎进门,我一定让那儿郎进宫来给你正式见礼,以报今日启发他妻主之恩。”
听听,这都是什么疯话?若不是方才一番相处,知道眼前这人确是雁骓,均懿真要以为是细作故技重施,假扮个雁骓来吓唬她了。在其他朋友面前,雁骓开窍是最晚的,可今日两人相较,却又比均懿早。是以一头雾水的小太子望着好友一反常态,颇有些叫个御医来给她看看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