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要务。”
陈淑予问:“雁骓可听话?”
这声息里含着半口威压,似乎等他说了否定的答案,她就会马上亲自处理。好像是怕他的威信不够,想帮他撑腰的意思。伊籍柔和地道:“您太强硬了。如此威逼,使她口服心不服,也是白费了一番好意。”
陈淑予冷哼一声:“我哪有什么好意?她若犯倔,执意拧着军法去通敌,终致于失节损国,被我查得证据明白,就地斩了便是。贺翎不缺她一个五品将军。”
伊籍当然知道她并非随便说说,是以昨日对质时就解了她的兵刃,避免她盛怒之下失了控。此时听她这样说,也知道她的处理方式于理于法皆无懈可击,只是他还有一丝于心不忍。“就知道您会过于严厉。”
柔和的话音如春风拂过,是个责怪的口气,却毫无针锋相对的心思。陈淑予冷冷道:“你何不问问她,可还记得她的立场?”
伊籍道:“学生相信她的立场是为贺翎着想。殿下,从古到今,咱们贺翎的征战都是为了什么?武将们在前线御敌奋勇无畏,心中所求是什么?”
陈淑予没有回答。只因这个问题,是贺翎武职的共识。战,是为了止战。为维护大周正统,为偌大江山得到一片安宁,总有人要站出来驱除敌寇。战场杀伤敌军,是为了守护身后万千平民百姓免于践踏,身后贺翎大地不被蹂躏。伊籍自然知道这片无声之中的意味,他问出这话,并不需要回答。“殿下,擒贼先擒王,雁将军的目标倒也没有错。只是,她以一己之力,私下去做这件事,身后没有必要的保障,才是最大的隐患。“学生已和她说了清楚,她也答应尽快将此事责任转交给懿皇。至于她们小儿女的私下相处……学生觉得她有把握,我们没有必要深究。”
陈淑予沉默了一会,向伊籍道:“伊翰林毕竟没有这些经验,还是把纠葛之事想得太简单了。”
伊籍笑了笑,道:“学生还是相信她的。毕竟是殿下一手带起来的后辈,朝堂上谁不说她和您年轻时一模一样?”
陈淑予没有反驳,只是轻声道:“天下从无一成不变之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虽说雁骓是她带在麾下长起来的,那时羽翼未丰,还算得上有规矩。可后来外派到北疆之后,违规逾制之事渐见频繁。太子登基称懿皇之后,雁骓作为臣属,应该要替自己和君王保全名声,并知道自己肩上重担更甚于往昔。但看其敢于私下搭线的做为,就知是她从前监管不严之过。现今雁骓纵容祥麟太子的细作窥探军中之事,只怕在心目之中,把那祥麟太子看得比贺翎军务还要重了。不是通敌叛国,又是什么?若贺翎名将犯如此大忌,定会令贺翎军威大损,全体武职尽蒙羞。想要阻止匣中的秘密显现,是盖住好,还是烧毁好?伊籍看着陈淑予皱眉沉吟,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的缘故,前趋一步,直接询问:“学生是否思虑不足?请殿下指教才是。”
陈淑予道:“我在考虑善后。但还没想好。”
伊籍顺着她方才的意思想下去,稍有所得。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虽口中说断绝关系就没事了,但还是自欺欺人的打算。哪有那么容易?即便雁骓肯听话,将两人之间正在兴头上的儿女情意一刀两断,难保那祥麟太子也肯做此想。倘若他因此迁怒于贺翎,两国重新敌对,烽烟再起,北疆总营中需要做的准备就更多了。“学生想,雁将军与那边绝交,面临危险境地,咱们自然是要护其周全。毕竟是贺翎的武将,即便有什么不对的,也轮不到他们祥麟借机发难。待事情解决,咱们再关起门来教导就是。”
他从前绝少有这样的神气,带着股子自信和笃定,护短也护得理直气壮。陈淑予明白,他的意思是盖住这秘密。所幸,她还有最后那条后路。“好。既是如此,先依你行事。若不成,莫再拦我。”
伊籍难得见到清醒的陈淑予露出杀机。她只是那么坐着,轻描淡写,眼神冷冷清清的,却在这么简短的一句话里,决了她人的生死。她一手带大的雁骓,将要由她一手抹杀,不可谓不痛。但为了大局,她没有怜悯雁骓一人的余地。伊籍是明白的。所以他害怕。但他也想到了,越是怕,就越不可退缩。他想保全雁骓的性命,让她做成止戈的大功,不让她此前的努力白费,也想让陈淑予接受他做事的方式,多放心他一些。那他必须尽全力,去盘算,去预判,时时处处想在人前。绝不可以有任何懈怠。//几日之后,雁骓来到松林时,高翔宇已经在了。自从看到他的身影,就觉得心中亏欠,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高翔宇见了,却迎上几步,笑了笑,道:“你来了?”
雁骓应了一声,情绪有些低落。她这次传信没有通过细作,而是派了一个兵士做使,光明正大地去了。信中写明贺翎军中清查细作之事,高翔宇自然明白那些细作的下场如何。两人往山中闲步,走了好一会,雁骓才闷声道:“还记得你说的‘定下来’的事么?”
高翔宇一听便知其意,笑道:“自然,你说这次见面要给我准信。”
他看雁骓的神情低落,就知道准没好消息。但他也知道雁骓容易较真,总是归咎于自己,万事看不开。两个人中,总有一人要做个开解,可不能一起钻了牛角尖。所以他做出轻松的姿态,伸臂揽她腰际,顺势往自己身边一收。以雁骓的警觉轻灵,自然可以拒绝。但她此时如高翔宇所想,正是心神不宁,需要支撑的时候,只由着他这样无声亲近,也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