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渊王府。“主上,如今您对王妃颇为宠爱一事已传遍京都,相信用不了多久,王妃便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跪地向背对着他的墨影渊说道,而墨影渊不知在思索什么,迟迟未说话。男子也不敢随意起身,继续单膝下跪,双手抱拳。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墨影渊才缓缓道:“如此……甚好!”不同于往日的肯定,言语中带了些许迟疑。让男子不禁问道:“主上……可是后悔了?”
后悔了吗?后悔拿她当饵来引出背后要害他的几股势力,后悔将她带入了这无法脱身的漩涡中吗?墨影渊不言不语,明显在犹豫不决。男子又道:“ 主上不必过多忧心,景皙的武功不在属下之下,必能护王妃周全!再者说,若幕后害您之人不早日一网打尽,只怕是后患无穷!”
“这些本王都清楚!只是她未免太过无辜,而在这场硝烟中,本王能做的也仅是尽力护她周全,仅此而已。”
这话不知是说给男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也可能……两者皆是。“明日我要与王妃一同去白马寺探望母妃,只怕会是又起风波,遥风!除了明日随行的侍卫,再从苍梧阁调出十个武功高强的影卫,暗地随行!”
“是!”
遥风领了命令后,立马离开了书房,墨影渊望着仍灯火通明的卧房,目光微扬,手下暗自握拳,脸色依旧云淡风轻。沐久璃,你只是本王的一颗棋子,仅此而已!第二日。墨影渊依旧是那幅宠妻的模样,对沐久璃关怀有加。但沐久璃却突然醒悟过来,认为眼前人不是真的墨影渊!他们两个人虽是新婚,但之前从未有过瓜葛,不可能感情深厚,可就算心中疑惑,她也演好了一个妻子该有的温良贤淑。不过新婚第三日,两个人都在扮演好世人想看到的模样,却不知心思各异,一个利用,一个隐忍。白马寺位于京郊,是本朝的第一大寺,多年来香火旺盛,从未间断,却并不属于皇家,正因为如此,瑾妃才肯听从崇明帝的安排,在白马寺礼佛。沐久璃和墨影渊到了以后,刚一下车,墨影渊就看见了一个‘熟人’。连忙拉着沐久璃向前,双手合一道:“慧圆师太。”
慧圆本是背对着他们,听见了声音后,转身看向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沐久离她虽然不认识,但对墨影渊却是熟悉的很。“五殿下又来探望却尘了?这么多年了,殿下也还是不肯死心吗?”
慧圆和蔼慈目,也是看着墨影渊从十几岁的少年长成如今的模样,对他一片孝心也是怜惜至极。可对于瑾妃的铁石心肠,她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劝墨影渊死心,但母子俩一样的固执,一个不肯见,一个愿意等。第一次听见却尘这个名字,陌生至极,但沐久璃还是隐约猜出了这就是瑾妃的法号。却尘,却尘,想超出世俗,却躲不出尘缘纠缠。沐久璃思及于此,莫名对这个亲婆婆有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世人都道想超出世俗,可谁又不是困于那一方天地之间,有剪不断的尘缘。“慧圆师太说笑了,不管母妃肯不肯见我,但身为人子,自然会念及生母。”
闻言,慧圆轻叹了一声“唉~”,然后看向沐久璃,问道:“这位就是殿下新娶的王妃了吧?!”
“正是!我今日便是携妻来探望母妃,母妃应该会肯见我们吧?”
墨影渊不敢肯定,但无论见与不见,自己也不再是一个人等待了。墨影渊转头看向沐久璃,仿佛这天地之间,也唯她与自己并肩。慧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叹一声“但愿吧。”
辞别了慧圆师太,墨影渊熟门熟路地来到了瑾妃的禅房,里面若有若无地传出敲木鱼的声音,明示着里面的人正在诵经礼佛。墨影渊带着沐久璃跪在禅房前,一字一句道:“不孝子携妻前来拜见母妃,望请母妃开门一见!”
不孝子这三个字对墨影渊来说,是他多年来无法见瑾妃一面而自感得来的。母妃不肯见他,必是自己做了什么,才惹得母妃不快。声音足够让房里的人听见,但房里人似乎未闻,连敲木鱼的声音都没有波澜起伏,平静至极。沐久璃转头看向墨影渊,看着他眼中的微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那模样十分惹人心疼。纵使天之骄子,也不可能事事如意,至亲之人不愿见,也是悲哀一场。但思索着,沐久璃又想到了自己的至亲。墨影渊不管怎么样,他的双亲尚还健在,还有一个亲妹妹待在宫中。而自己却已是父母双亡 亲朋皆散,在这天地之间,孤苦无依。想到“孤苦无依”这四个字时,沐久璃脑子里突然闪过墨影渊在大婚之日说过的话,又把目光重新望向墨影渊。墨影渊,你说你会成为我的依靠,但你还在用虚假的面具面对我,这让我该信你还是不该信你呢?两人就这么默默跪着,约莫过了半刻钟。期间慧圆来过一次,想让他们放弃。两人恍若未闻,继续跪着,慧圆无奈,也只有任他们去了。敲木鱼的声音早已停了下来,但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墨影渊渐渐死了心,准备拉着沐久璃起身,可就在此时,开门的声音突然出现。墨影渊连忙抬起头,看向开门的人。瑾妃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的她,脸上有几分沧桑,但往日的美人之容还是可以看出来。一个能让一朝君王念念不忘的女子,定是有她的不俗之处。瑾妃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墨影渊面前时,沐久璃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激动,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的失态。冷面战神,雷霆手段,他仿佛没有任何弱点,但也不过是他的弱点无人敢动罢了。“母妃……你终于肯见儿臣了!”
闻言,瑾妃面色不变,说道:“进来说话吧。”
进了禅房以后,瑾妃将房门关上。先是看了几眼自己的儿子,然后又看向沐久璃,说道:“沐久璃?将军府最后的主人。我倒是没想到,白雅居然会请示陛下将你赐婚给我儿,不过……也算是办了一件好事。”
瑾妃这段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两个当事人皆是疑惑不已。难道赐婚一事另有隐情?“久璃,见过母妃。”
身为儿媳,起码的礼仪也是要有的。“免了!你们大婚我也没去参加,今日你们既然来了,母妃我便送你们一件新婚贺礼吧!”
瑾妃在两个人的注目下在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大木盒,放在了桌子上,示意沐久璃自己打开。沐久璃缓缓将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件月白色的华服。与朴素的木盒比起来,里面的东西跟它极为不符,沐久璃伸手去抚了抚。布料轻柔,配以银丝与少量金丝,绣工极佳,非一般绣娘之功。较之昨日那件浅紫色宫服,这件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更为精湛,实属当世极品。估算出它的价值后,沐久璃连忙收回手,惶恐道:“此物太过贵重,久璃不敢收,母妃还是收回去吧。”
瑾妃闻言,勾唇一笑,正经道:“这件衣服的布料是十年前本宫的兄长所赠,是难得一见的流光锦,本宫一直珍惜至极。在出宫礼佛的前几日我便让心腹将它送去丹州,让天下第一绣娘云织女所制,价值不可估量。而现如今流光锦已然绝世,此衣天下独一件,我的儿媳,自然要配这最好的东西!”
得知了此衣的来历,沐久璃更加不敢收了,正想继续拒绝,一旁一直不出声的墨影渊却说道:“既是母妃的一番心意,王妃便收着吧。”
沐久璃猜不出墨影渊之意,但见瑾妃也没有收回之意,也只好说道:“久璃谢过母妃。”
收下贺礼后,场面一度安静异常,沐久璃觉得可能是自己在这打扰到他们母子谈话了,便借未来过白马寺,想去逛逛的理由离开了禅房。沐久璃刚走没多久,墨影渊终于坐不住了,立马站了起来又跪在瑾妃的面前,一字一句询问道:“母妃!这么多年来您都不肯见儿臣,将儿臣与仙羽抛在宫中,不闻不问,儿臣想问一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您宁死也要离宫!”
瑾妃闻言,对于当年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几分愧疚之色,反问道:“你今日所问,是为求一个真相?还是……为你争权夺位多添一份筹码?!”
墨影渊不言不语,明显不想回答。这也在瑾妃的意料之中,继续说道:“这么些年我虽不在宫中,但对你背后做的一些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你是我十月怀胎拿命生下来的,哪怕你要争权夺位,我也不会多说一二,毕竟…是白雅等人先有负于你。”
“母妃!”墨影渊突然打断了瑾妃的话,抬头看向她,眼睛里藏着几分哀痛和痛恨,那是瑾妃最不想看见的模样。一个把自己锁在深渊里的人,若没有光来照射,那他就会被黑暗吞噬。“渊儿,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但母妃只有一个要求,好好待久璃,这个孩子着实让人心疼,我知你现在当她为棋,不过就算是利用,母妃也要你护她一世平安无忧,这次你…欠她的!”
墨影渊默不作声,手底下暗自成拳,让人看着十分压抑。一站一跪,一时间安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仿佛清晰可听。突然,拍门的声音赫然响起,越陵焦急的声音传来。“王爷!王妃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