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么一瞬间,时间好似凝结了。我忽然什么也听不见,好像天与地之间,都悄然地失去了所有的颜色与声音。怔怔地垂眼望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掌心,脑海里,不知不觉就浮响起了玥邪的那句话。他说,要我牵好他的手,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许松开,他还说,除非他先松开我的手。所以,现在玥邪真的先松开了我,是为了他所要保护的苍生黎民吗?烈火的温度很高,烤得我整个人都要蒸发掉了,我却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个断了线的牵丝木偶一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喂,狐王仙君的弟马,你还站在那里干吗呢?!”
直到遥远的声线,终于拉回了我游离的思绪。我抬眼,看到那名男子正向我疾步跑来,而视线向着他的身后延伸过去,越过他的肩头,我看到了英姿焕发的玥邪。以及陈麻子他妈。最可怕的是,陈麻子他妈好像只有一张人皮,在她的人皮褪落到脚下以后,里面呈现出来的,并不是鲜血淋漓的人肉,也不是嶙峋花白的骨架,而是蛊虫!密密匝匝的蛊虫,紧凑地簇拥在一起,形成·人的轮廓,被陈麻子他妈的人皮包裹在里面!现在人皮掉了,那些蛊虫便瞬间失去了约束,黑麻麻的一大团,“嗡嗡”地扇动着翅膀向着四面八方一哄而散!玥邪见状,立刻掐诀施法。一束束皎亮的银色狐影,从他的体内蹿跃而出,试图去阻止蛊虫的扩散!而刚刚那条看起来还凶神恶煞的青色巨蟒,这会儿也旋身化回了人形,被玥邪顶替下来,满身是伤、踉踉跄跄地退到了一边。他是一个身披青色绸袍的男仙家。可我还没看清他的容貌呢,那个似乎是他弟马的男子就一边喊着我,一边跑到了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你是狐王仙君堂口里的弟马吗?”
这男子语气急促。他虽然五官清秀,但长得奶里奶气的,白白的皮肤这会儿也被大火烤得又红又肿,还沾着灰。“嗯,”我朝着他点点头,“你和你仙家……”“我叫苏潦,那位常仙是我仙家!”
苏潦气喘吁吁地告诉我,他回身指指不远处,“我和我家仙君被人请来这里除蛊,结果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快点儿告诉你的狐王仙君,那些蛊虫杀不得!杀一只,分·裂成两只,它们会寄生到更多村民身上去的!”
常仙也作“柳仙”,说白了,就是修炼成精的蛇。怪不得玥邪当时说,是有蠢货来捅娄子了,原来是他们在除蛊的过程中失误了。如果没猜错,玥邪他早就看透了这些蛊虫的劣性,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并没有及时对赵春喜出手,而是要我先去找解蛊的办法。显然,此刻的玥邪并没有用狐影去杀那些蛊虫。而是利用狐影,将它们圈禁在中间,防止它们四处扩散,再去寄生更多的村民!“他是知道的。”
我眺望着仙姿缥缈的玥邪,笃定地回答苏潦。苏潦不好意思地一笑。可若是这样想来的话,那赵春喜恐怕也早就死去了,只不过人皮里包着的蛊虫在撑着她行尸走肉。“苏潦,火势越来越大了,不妨我们先想想灭火的办法?”
我对苏潦问道。眼下,玥邪悬在半空,与狐影相伴,他奋力地挥舞着双臂,圈住那些仍然想要四分五裂的蛊虫。凶猛的火舌仍然在疯狂地蔓延,恐怕再用不了多久的时间,火势就要将整个陈旧村烧成一片火海了。在听闻我的话以后,苏潦拧紧了双眉。他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凡人,面对这么大的火势,若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挽救村子里的村民,那就只能请仙家去灭火。“我家仙君受伤了,而且他也不过才修炼短短一百年的时间,法力远远不足大名鼎鼎的狐王仙君的!”
苏潦为难地说着,眉毛都快拧成八字了,“这样,我先去问问仙君,最好我们三个能一起把这火先灭了!”
苏潦说罢,就躲着纷飞迸落的火花,冲向了他供奉的常仙。我心乱如麻地再次眺望玥邪,才发现那他身上的琉璃白袍,很多地方都被火星烧出了破洞。并且,他那如云雾般高耸的长辫,也变得十分凌乱。他在调动全部的法力,去圈住蛊虫,可是蛊虫在触碰到玥邪的法力后,分·裂得越来越多,更加变本加厉地消耗着玥邪。我遥遥地凝望着他,心里急得不行。玥邪的脸色已经很差了。更何况黔城苗族的蛊术,我也早有过耳闻,那本来就属于一种特别凶恶的巫术,如果解蛊的方式不对,大有可能涉及到有关联的所有人,让每个人都遭受到严重的反噬,甚至付出性命!最恐怖的是,无论是人,还是神,亦或者仙,无一例外。现在,苏潦和他的仙家还没有想出办法,我急得冷汗热汗一齐往外冒。看着玥邪身上焕发出来的皎皎银芒,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看着那些被狐影封印的蛊虫,在疯狂地反噬着狐影,我嘴唇都要被自己咬破了。火光照亮玥邪的双眸,像坠落在碧海中燃烧着的流星。可惜到了最后,玥邪似乎终于耗尽了他所有的法力,他释放出最后的洪荒之力,双臂向四周挥出一叠叠如海波的气浪,将熊熊的烈火一遍遍地削弱。天空也忽然闷雷滚滚,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而那些反噬了狐影的蛊虫,在没有了禁锢的情况下,居然排成一列,形状宛如利剑一般,蜂拥着全部扎进了玥邪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