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切地问何蜜蜜。可她并不回答我,并且全程都保持着沉默。天亮之前,玥邪的车子终于远远地离开了京市,驶进了在京市外,西北方向的一座偏僻闭塞的小镇。天还没亮,远远的东方地平线,才泛出了一指宽的鱼肚白。小镇上,看起来十分落后破败,像几十年前光景的大街小巷,几乎没有任何来往的路人。而且最奇怪的是,按说北方的九月,还远远不到落叶堆满地的季节,但我们车轮下这条坑洼泥泞的马路上,早已满地黄叶堆积了。道路两侧的树木也已是枯木,黄叶稀零,偶尔随着北风飘落而下。玥邪降下车窗,让外面干燥的空气飘进来。他吸了吸鼻子,脱口就说道:“煞气好重。”
确实,我也能明显地感觉到,肌肤在一阵一阵地发寒。这种发寒,并不是由于初秋清晨的冷气引起的,而是来源于邪祟聚集的那种重重阴气。怪不得这里的街景,会这么萧条。玥邪把车停在了一栋看起来是旅馆的二层白楼前,朦胧摇曳的橙黄色灯光,从大厅的窗子里透出来。小白楼的外观很腐朽,所以不称它为“酒店”,也很正常。我掺挽着神情依旧呆滞的何蜜蜜,跟着玥邪下了车。进了旅馆的前厅,更是一股子说不上来具体气息的味道,迎面扑鼻而来。细细一嗅的话,倒是有点儿像植物碾磨出来的汁液味儿。木制的前台座椅上,坐着一个面容蜡黄的秃头男人。他本是戴着厚厚木框眼镜在看报纸,听到我们三个人的脚步声后,他抬起了脑袋。“住店?”
男人推了推眼镜,用干涩的声音问我们道。暗黄发旧的灯泡,被电线垂吊在上方的天花板,忽明忽暗的。“两间房。”
玥邪简短地回应道。秃头男人站起身来,将报纸拍在桌面上,他翻出一本被水泡过且发了黄的笔记本,慢慢地翻到最后一页。又拿出了一支钢笔,似乎是在上面记录着我们这次的开·房记录。我站在何蜜蜜的身边,特意看了一眼被秃头男人放下的报纸。结果,也就是这么一眼,我竟看到那张报纸的报眉位置,模糊的黑字印的是“明光日报,明光日报社出版,一九四二年九月六日”!一九四二年九月六日?正是八十年前的今天!八十年前的报纸,这男人居然还在悠闲地阅读着?!我急忙移动目光,打算看看老板笔下记录的是什么,却条件反射地松开了何蜜蜜的胳膊,“啊”地向后退了一步!玥邪及时伸出修长的手臂,揽住了我的腰肢。他侧过头来,低低地在我耳边吐息,问我道:“发现什么了,陆清鸯?”
我语塞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反复地眨了好几遍眼睛,试图想去证明是自己眼花了。可惜根本没有。我清楚地看到,那秃头男人握笔写字的手,手掌的边缘蹭在褶皱的纸上,不断地摩擦成了一堆堆细碎的木屑!“玥邪,你看不到吗?”
我努力保持着镇静,质问玥邪。然而,还没有等到玥邪回答我,一旁默默站在原地一直没有作声的何蜜蜜,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了脚腕一样,“哐当”一声就摔倒在了原地!“蜜蜜!”
我再次低呼一声,弯腰去搀扶何蜜蜜。何蜜蜜恰好抬头。而我也在这么一瞬间,清楚地看到一条乳白色的虫尾,“嗖”地一下,被吸进了何蜜蜜的鼻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