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枫藤在我们落地后,就像蠕动的蛇一样,从我们身上迅速地游走消失了。我和摔在一旁的何蜜蜜,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土,双臂与双腿的皮肤,也都被勒出了深深浅浅的血印子。可我哪里还有心思在意这些小伤小疼?在确认何蜜蜜同样没有受到什么重伤以后,我才有机会抬眼观望了一下四周。只是这一眼,吓得我瞠目结舌!就见此时的我们两个人,正笼罩在偌大的阴影之下!那棵我透过旅馆的窗子可以远远眺望到的参天大树,这会儿,就幽静无声地兀自矗立在眼前!如擎天柱般粗壮的树干上,布满了一道道龟裂的树皮纵纹,并散发出白花花的森森寒气。无数根焦黑的枯枝,好似一条又一条张牙舞爪的灵蛇,在浓云无光的天空下,壮观却又带着使人不寒而栗的诡秘气息!“救命啊!救救我们!快救救我们!”
大树的背后,再次传来了充满哭腔的呼救声。这大树的一半树根都已经破土而出,导致脚下的土地形成了倾斜的坡度,我赶紧拉着神情又变回呆滞的何蜜蜜,磕磕绊绊地寻声跑过去。向我们求救的,是一对儿年老的夫妇。最恐怖的是,这两名老人,分别被头朝下地倒挂在了最低的两根树梢上。他们的身上缠满了带刺的枫藤,除了脑袋,其他的身体部位几乎都没有办法看见。老妇人明显已经接近休克了,她翻着白眼儿,呼吸变得十分的薄弱。只有满头白发的老翁还在硬扛着坚持,见到我和何蜜蜜以后,他更是用力地扭动身躯,在空中左右摇摆着。“我要怎么做才能救您?”
我左右看了看,有些茫然地问他道。对于这棵大树来讲,我们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我站在树下,这么仰望上去,压根儿看不到它的顶端尽头,似乎上方阴霾的天空与脚下崎岖的大地,全都是靠着它在支撑一样!所以,即便两位老人是倒挂在离地面最近的树枝上,我仍然还和他们相差着无法触摸得到的距离。“不知道啊,不知道啊…”老翁的语气急促,听起来,肺部好似受到了严重的挤压,“你找找有没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可以砍断它们啊……”我和何蜜蜜手无寸铁地被卷过来。周围又是一片荒凉,哪有什么锋利的东西?“这棵树是什么树?您二位是怎么挂上去的?”
我没有办法,只得先对这棵树加以了解,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跑回旅馆,去厚着脸皮请玥邪过来救人。“这棵樟树啊,它是通灵性的…它原本是我们冥垣镇上受人信奉的树神…以前的时候,镇民们时不时就会来向它祷祀,它便会为这镇上的人祈福求雨、消灾治疾…”老翁断断续续地喘着粗气,向我回忆着解释,“但是后来,那些侵犯我们国土的死洋鬼子们,不知道从国外带来了什么邪性的东西,不仅让这棵一直庇护我们冥垣镇的树神,变成了吃人的恶魔,还让我们这些老百姓产生了幻觉,开始互相残杀啊…!”
老翁愤恨地咬紧牙根儿,才说完这些话。一听到他说这樟树神让他们产生了幻觉,我也猛地回忆起来,以前上学时,我偶然间读到过一本出自宋代的文集,名字叫作《湖海新闻夷坚墟志》。这里面,提及过一段关于樟树精的灵异故事。具体的内容,我记不清了。大致是说,两名男子在一座满是神像的神庙里,受到了神庙旁边大樟树的迷惑。樟树精给他们制造出来短短时间内,让他们二人从杭州三桥撑船到江阴无锡参加婚礼的幻境。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全文最后“此间有樟树精,能惑人,汝被惑矣”这句话。只是当时的我,怎么可能会想到,几年后自己竟然真的遇见了这样诡异的樟树精?!我抿抿嘴唇,望着悬吊在半空的老翁,又看了看一旁木讷的何蜜蜜。妄尧之前说过,线蟮的可怕之处,在于无论多牢固的建筑物,它都能够摧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何蜜蜜体内的线蟮,是不是可以摧毁这棵樟树?“何蜜蜜,”我转向何蜜蜜,拉起何蜜蜜的手,让她反复地抚·摸我的双眼,一次次地去用心感受玥邪的气息,“你感受到主人的气息了吗?”
何蜜蜜愣愣地看着我,任由我操控着她。这不过是我的无奈之举,死马当活马医,只能赌一把试试,其实我根本没有把握能让何蜜蜜听从我的命令。隔了良久。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最后一刻,一束宛若生命的光火,忽而在何蜜蜜黯淡的眼底亮了起来。薄唇一启,她眨眼对我微笑道:“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