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比森瑶更为心疼玥邪。所以,我也顾不上剑伤所导致的疼痛,抢先森瑶一步,扑跪在了玥邪的身边,将浑身都好似被抽了骨头的玥邪,一把搂进了自己的怀里!“玥邪!”
我惊呼着玥邪。本以为,浑身冰凉的玥邪会受了很严重的伤,才会导致他如此狼狈不堪地跌出蜃气。谁知道,让我和森瑶都始料未及的是,玥邪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只是——他竟然在哭。是了。玥邪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痛断肝肠。他惨白似雪的脸颊上,布满了晶莹的泪渍,一串串如珍珠般濯耀的泪珠,仍然不断地从他由于痛苦而紧紧闭合的眼尾,流淌下来。“玥邪,你怎么了?”
我还从未见过玥邪哭泣。他一直那么尊尊在上,一直那么矜贵耀眼。他是卿慈堂里众人崇仰的狐王仙君,也是苍茫天地间的苍松翠柏。更是曾经那个对着山川湖海立誓,要保家卫国、永远守护自己心爱女孩儿的银发少年!“阿邪哥哥,你不要哭了呀!”
跪在身侧的森瑶,面对这样的玥邪,也是有些不知所措,“哎呀,肯定是那个该死的蜃神,又让玥邪哥哥被自己的执念所折磨了!阿邪哥哥明明那么厉害的呀,打败另外两个邪神,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嘛!”
是啊!玥邪心中对涂儿的执念,到底是有多重呢?他能像森瑶说的那样,那么轻而易举就收复了其他两个上古邪神,却唯独摆平不了这个蜃神。我的手指,在玥邪颤抖的肩头,抓得很紧。怀中的玥邪,万分痛楚地抽泣着,那曾经也温暖过我许多个日夜的胸膛,随着他快要窒息的哽咽,一起一伏。“陆清鸯……”他紧皱着揉尽悲凉的双眉,终于缓缓地睁开了被泪水弥漫的双眸。“玥邪,我在,你好一点儿了吗?”
我听到玥邪在喊我的名字,天真地以为他是真的需要我。甚至,我还轻轻地握住了他快要冻僵的手,想要给他一些振作起来的力量。可是玥邪,就这样寂寂地抬眸凝望着我,眼神空洞,仿若没有尽头。他眼底布满的猩红血丝,都快要把他漆黑的眼瞳,全部吞没了。“你明明不是她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身上的气息,却和她一模一样呢…?”
玥邪哭得像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孩子。他的神智,似乎仍然被执念和心魔拘束着,眼波都是迷离游走的。“玥邪你在说什么啊?”
听到玥邪的话,我也慌了神,思绪乱成了麻,“你不是说过吗?我要么是涂儿的转世,要么是夺胎而来的涂儿,只不过暂时附在这一副凡人的躯壳上,记忆和魂魄都还没有苏醒过来而已啊!玥邪,你不是这样说过的吗?”
玥邪褪色如纸的唇瓣,被自己尖锐的虎牙,磕出了血珠。血珠混合着泪珠,一齐滚向他的下颌,再染湿他青筋鼓起的脖颈。“不是了,陆清鸯,不是了…张天禄给你算过了,你从来都不是她……”玥邪绝望地在我怀里摇了摇头,声带嘶哑。仿佛话语中的短短几个字,变成了一片片刀刃,生生地割过了他的喉咙。我记得张天禄。张天禄就是一段时间以前,妄尧带着我和庞丽一家人,去私人道观里拜访的那个黑道士。也是在那里,我遇见了当时瞎着双眼的玥邪。妄尧告诉过我,张天禄是如今世间唯一一个掌握献舍邪术的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能在那里碰巧遇到了玥邪。原来,他就是在向张天禄求证,我到底是不是夺胎而来的涂儿!“那件事即便真是她做的,我也会原谅她…所以陆清鸯,算我玥邪求求你,你能不能把她还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可我只想要她回来……”心脏在这一刻,疼得像是被玥邪亲手碾碎了。可是,他口中的“那件事”,会是“哪件事”呢?玥邪和涂儿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又和我有什么关联?!然而。也不容我再多想,在我怀中原本痛苦到五官扭曲、身体抽搐的玥邪,骤然睁大了猩红的双眸!在我亲眼所见之下,我看到一条乳白色的线蟮,居然在他漆黑的瞳子里,幽幽地一闪而过!紧跟着,根本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玥邪的身躯就仿佛被某一种无形的力量给操控了那般,整个人连带着我,被一起提到了半空中!他再一次化作一束闪烁着皎皎华光的银色狐影,缠绕着我一起,向着庙宇外海平面上,那片浑浊苍茫的蜃气,旋飞着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