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院长失去脑袋的身体,在原地软绵绵地打了几个晃后,就“哐当”一声栽倒了下去。鲜血仍然横流成渠,与那些鹿傀的血,交染在一起。耳边好像顿然就清净了下来。我惊魂未定地垂立在一片狼藉中,愣愣地垂眼看向手中的乌乔木鞭。粗糙的、一圈圈如老树年轮般的纹理,覆盖着软软一层毛刺。我威胁霍院长说要取他的性命,其实也不过只是真的威胁而已,即便他酿下了滔天大祸,该制裁他的,也应该是正义与法律,而不是我陆清鸯。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出手,就真的没有留任何的余地。我也更没有想到,这乌乔木鞭,又怎么在我的手里,会有如此之大的威力?这难道,就是玥邪将它戴在我手上的用意所在吗!?我正这么愣神儿之际,鞭尾缠绕着的手腕处,便蓦地传来一阵扎心的刺痛。继而,这长长的还沾满血迹的木鞭,就一寸一寸地缩短,重新变回了戴在我手腕上的木纹手串了。我放下手,身后不远处的狼藉中,响起一声低沉的狐狸悲鸣。“妄尧……”我闻声,急忙回身。然而,也是在同一时刻,脚下的地面带动着整条走廊,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摇晃的幅度之大,大到散落在地面那无数杆战戟,都“砰砰磅磅”地从地面上震动而起!望着那只蜷缩在地、早已血肉模糊的大狐狸,我的脑海,有半秒钟的纠结——我到底要不要救妄尧?!藏在心底最柔软的位置,还是轻轻地被触动了一下。但就在我抬步要朝着妄尧飞奔过去的时候,一条无比强健的手臂,将我拦腰抄起!“这里危险,快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奉户大人,把我往他的肩头一扛!“妄尧…奉户大人,妄尧还在那里!”
这一刻,我承认我慌了!我开始捶打奉户大人的肩背!但在我和狐狸拉得越来越远的距离间,几块儿沉重碎裂的天花板,“噼里啪啦”地带着乱糟糟的电线,砸落了下来。将我和妄尧隔离了开来。我趴在奉户大人的肩膀,好像透过一汪汪弥漫的尘埃,看到妄尧打着颤地朝我撑起了被鲜血浸湿的狐狸脑袋。似乎是想看再我最后一眼。“奉户大人!妄尧还在这里啊!你快带上他一起回去啊!”
我惊慌地嘶喊。甚至趴在奉户大人的肩头,对他拳打脚踢,也都无济于事。强健壮实的奉户大人,根本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更没有要挽救妄尧的企图。那些他所操控的泥俑,也逐渐从裂了缝的墙壁里钻出来,朝着整座祥和安定医院里就职工作的医护人员,纷纷吞噬过去。堆积掉落的碎砖,终于彻底将妄尧埋没了。奉户大人也带着我,冲出了祥和安定医院。在我们才刚刚离开了这里,整栋医院的门诊楼,就在暴起的尘烟中轰然倒塌!若隐若现的哭声、求救声,全部一起被埋葬在了尘烟与废墟之下,一条条炙热的火舌,也从废墟的夹缝中,蛇舞般地直冲天际。外面阴沉的天空,仍然和来时一样,暴雨瓢泼。奉户大人把我在安全的位置放了下来。我站在雨水沉积的小路上,双手揪住奉户大人的衣襟,踮着脚尖地朝他嘶吼,道:“你为什么不救妄尧?难道要他和玥邪一样,全都死在那里吗?!”
泪水融入弥漫在脸上的雨水,更是凉得沁骨。“你也看到了,当时情况危急!玥邪仙君吩咐过,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先保住你的平安!”
奉户大人沉声回我道。心尖一颤,我忽然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远处燃烧倒塌的医院废墟,倒映在我的双眸中。我松开了抓着奉户的手,身心疲惫地冷静下来,对他说道:“那我现在安全了,你去救他吧。”
说完这句话,我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一步一步,在瓢泼暴雨中,我擦着眼泪往居住的房子走回去。马路上,救护车与消防车交织在一起的警鸣,由远而近。等我回到我和玥邪、妄尧一起居住的民宿里时,我浑身都已经湿透了,而何蜜蜜并不在房子里。想必刚才医院的倒塌,也是何蜜蜜用了她体内线蟮的原因吧。空气中,残留着茶香与梅香混合在一起的气息,闻起来,久远得恍如隔世。客厅的桌面上,还散落着妄尧没有抄完的《道德经》,以及那些历历映目的歪七扭八的字体。我行尸走肉地上楼走回房间,强忍着自己的视线,不去瞄向那张我和玥邪旖旎过的床。拿了手机,我给表姐宋清蕊拨通了电话。“喂?鸯鸯呀?你在哪儿呢?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呀,我和我妈都想死你了!”
听见宋清蕊熟悉又愉悦的声线,我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她和姨妈似乎过得不错。我努力地憋住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然而,我这么一低头,就见我腹中伤口里那颗原本泛着烁烁蓝光的狐丹,居然缓缓地暗下了光辉——直至,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