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鸢房间中有一张她平日里作画的桌子,此刻上面没有画作,只有笔墨纸砚。萧迟瑜此刻就坐在桌前。略微嫌弃地拿起她的笔,又铺上一张纸,行云流水写了三个大字。顾鸢扯着脖子查看,眼睛瞬间瞪大。和离书???难不成就因为刚才她的那句话,他就让她离开王府?!要是放在平常,她说不定拍手称快,可现在,她的任意门入口还在这里,要是离开了翊王府,以后行动会十分不方便。她听说过,在这个时代离了婚的女人都是要回娘家的,到时候不仅要千方百计从徐国公府出来,还得想办法混入飞鹤楼,才能够去百草山庄拿她需要的药材。实在是太麻烦了!至少得等她当后路铺好之后再来这一出啊!萧迟瑜写着的时候,顾鸢脑中思绪已经转了个山路十八弯。最后,一爪子拍到了纸上。萧迟瑜停下笔,抬起头紧紧盯着她。对上他的目光,顾鸢视死如归的表情瞬间一变,变得楚楚可怜。“王爷,是不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如此绝情赶妾身离开?”
这种时候,只能够拼演技了。萧迟瑜饶有兴致看着她,道:“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顾鸢眼睛睁圆了不少,透着丝丝委屈道:“王爷怎么会这样想,妾身既然已经嫁给了王爷,那就是王爷的人,怎么可能会想要离开呢……”夸张的演技不免又让萧迟瑜想起了埋藏在心底的那个人,若不是确定她已经去世,她们之前的生活轨迹又无法重叠,他或许真的会认错。思及至此,他眸光黯淡下来,手中毛笔直直朝顾鸢的手射去。还好顾鸢躲得快,要不然手估计会戳出一个洞来。“那王妃是怎么想的,刚才的话本王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顾鸢心中本还骂着他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差点就伤了她,听到这话,顿时变为一声暗叹。糟了!她那番话还真被他听到了。“我觉得王爷可能是对妾身有什么误会,单就刚才我说的那句话字面意思来说,我只是有些害怕王爷而已,并没有要离开王府的意思。”
萧迟瑜身子往后靠了靠,虽是坐着抬头的姿势,那审视的目光却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你只是没有离开王府的意思,看来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认得很清。”
顾鸢双眼微眯。眼前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轴,非要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分析得这么透彻清楚。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她也懒得和他演戏了,决定破罐子破摔。“王爷,我知道你娶我进门只是因为圣上的赐婚无法违背而已,对我并没有感情。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我在外流落这么久,回到京都只是想要找一处栖身之所,安安生生过日子。当初给你下药是我不对,我那是一时鬼迷心窍。可现在咱们这种相处状态不是挺好的嘛,我们俩相敬如宾互不干扰,你要是想纳妾,我绝对给你敲锣打鼓张罗。这么懂事的王妃去哪找?你就不要把我赶出去了。”
没等萧迟瑜说话,她又立即补充道:“要是王爷不相信,觉得我在府中对你有企图,我们可以定一个期限。”
她伸出五根手指:“五个月,五个月之后我要是动了一丝一毫觊觎你的心思或者是不听你的话,你大可以把这一纸和离书甩在我脸上,我眼睛都不带眨的,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使劲眨巴了一下眼睛,只希望对面的人能够点头。萧迟瑜静静地看着她,神思有片刻的恍惚。她此刻说话的语气神态,简直和顾影一模一样。就算是亲姐妹,也不可能这么像。鬼使神差之下,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揭下她的面纱。只是下一刻,被顾鸢敏捷地躲了过去。“王爷想做什么?”
“将它取下来。”
顾鸢嘴角抽了抽,好端端的,他要她取面纱做什么?难道这世间还有人喜欢看丑陋的面孔?“妾身脸部因为麻风病而导致有些变形,其实王爷所看到的额头上的红斑还是轻微的,我脸下面更加严重,王爷还是不要看了,免得待会儿犯恶心。”
“本王让你取下来。”
冰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眼中却藏着一抹紧张。萧迟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这么执着想要看清楚她的面容,或许只是想给心中一个肯定的答案。顾鸢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同时生出忐忑。前些日子她还贴了几块小型的假人皮面具在脸上,装作麻风病留下的后遗症。可后来发现并没有人在意她面纱后面的脸到底是什么样,而且天渐渐热了起来,有些不舒服,于是偷懒没有贴了。这要是把面纱给揭开,发现后头一张好好的脸,岂不是要穿帮?她瞄了瞄她的梳妆台,假人皮面具就放在里头的抽屉中,她不着痕迹往那边挪去。“王爷,我现在的样子真不好看,我怕吓到你。”
“你觉得本王是胆小如鼠之人?”
“没有,王爷在战场上那么神勇,怎么可能是胆小的人。可你也知道,女生嘛,总会对自己的脸有些在意,不愿意把自己的伤疤揭给其他人看。要不……还是算了吧……”萧迟瑜紧紧盯着她,眸光如鹰隼。越是这样,他越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他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枚飞镖,朝顾鸢的面纱疾飞而去。只一瞬间, 她别在耳边的面纱便掉了下来,连同几缕头发,悠悠往下坠去。顾鸢快要吓得飞起来,可心中还没忘记遮盖脸部,几乎是在同时,用胳膊挡住了面庞。“王爷,你这是要杀我?!”
她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愤怒。萧迟瑜眸光一凛:“本王没有多少耐心。”
顾鸢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就现在的处境来说,她没有资格与萧迟瑜对抗。似是平复心情,她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萧迟瑜。同时,手偷偷将抽屉打开,从里面拽出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