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浅月究竟不是苏千雪。她仔细打量这位嬷嬷，见她一头花白发，穿着半新不旧的衫子，脸上满是皱纹，老泪纵横。嗯，说实话，她不认得。她抬手把人扶了起来，不动声色：“快请起，千雪不敢受嬷嬷如此大礼。”

那嬷嬷抬手拭了拭眼泪，刚想开口说话，舒浅月又道：“祖母她刚刚睡下，怕人惊扰，有话咱们去那边说吧。”

她走到一旁的花廊，在锦凳上坐了下来，拂了拂衣袖，指着旁边的另一只锦凳道：“嬷嬷请坐下说话。”

那嬷嬷却道：“在大小姐面前，哪有奴婢的位置。”

她恭谨地垂手而立，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教养。徐姨娘可教不出这样的风仪来。苏老夫人的丫鬟们极有眼色地送来了两杯热茶，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舒浅月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打量着面前的嬷嬷，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一个人来。她拍了拍绵绵的手，道：“娘亲有话要和这位嬷嬷说，你去那边玩一会儿，别跑远了。”

绵绵乖巧地答应一声，乌黑的大眼睛对着那嬷嬷转了转，嘻嘻笑了起来。那嬷嬷惊讶地看着绵绵，难以置信道：“大小姐，这是您生的小主子？生得真好看！和大小姐您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呵呵！舒浅月从这句话里得到的讯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她摸摸绵绵的头发：“绵绵，这是孔嬷嬷，她是你祖母的陪嫁嬷嬷。”

绵绵立刻对孔嬷嬷行了一礼，嘴上甜甜地道：“孔嬷嬷。”

“哎哟，小主子，奴婢可不敢当。”

孔嬷嬷拉过绵绵的小手，上下打量，脸上是喜不自胜的欢悦，这是发自内心的表情，装是装不出来的。绵绵知道自家娘亲和这位孔嬷嬷有要紧的话说，对孔嬷嬷摆摆手，便自去一旁玩耍了。孔嬷嬷的目光却留恋地在绵绵身上盘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看着舒浅月长长出了口气。她眼圈不自禁又红了，目光一遍遍地看着面前的如花少女，心里有好多话想说，却堵在了嗓子眼儿，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急着说，先喝杯茶。”

舒浅月将另一杯热茶递到孔嬷嬷手里。她知道，孔嬷嬷的情绪过于激动，才会导致暂时失声。等她平复下心情就会好的。孔嬷嬷颤抖着手接过茶杯，喝了几口之后，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苍天在上，定是夫人在天有灵，才会保佑大小姐您平安归来。”

她喉头哽住了。舒浅月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只能安慰她道：“嬷嬷，这几年你吃了不少苦吧？”

她实在不忍心告诉孔嬷嬷真相。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大小姐苏千雪，早墓木已拱。孔嬷嬷摇了摇头，将茶杯放在一旁，再次对她跪了下来，抬起头的时候，老脸上满是愧疚和忏悔。“大小姐，奴婢没用，当年没能护住您，这些年来，奴婢又没能守住夫人留给大小姐您的嫁妆，奴婢对不起大小姐，更对不起夫人临终的嘱托，万幸，大小姐你吉人天相，没有被那姓徐的毒妃害死，奴婢今生能再见到大小姐一面，就算是死也能闭得上眼了。”

她从怀里摸出一把黄铜钥匙，上面锈迹斑斑，双手颤颤巍巍地呈到舒浅月面前。“这是夫人留给您的嫁妆，可是奴婢却没能替大小姐守住，奴婢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