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璟桓的目光沉了沉，错愕一闪即逝。章泽生拄着拐杖的手愤怒到颤抖，可声音却无比沉稳，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唇齿间蹦出来，“因为这个女人，你隐没自己的名姓，偏安在这一隅不思进取，你废掉一只手让你多年梦想成为空谈，你跪在她家院子几个小时，如果我够武断，那不用等明天的太阳升起，那座房子就会被夷为平地。”

章璟桓的心脏倏然收紧，他掀起眼皮定定的望向章泽生，他没有刻意回避心里的畏惧，“就算是分开，那也得让我去道个别。”

“会有人替你去道别。”

章璟桓攥紧拳，怒气也涌到了他清俊的了脸上，“你让常胜叔去了？这样会吓到他们家人的！我自己去，我把事情说清楚！”

“……常胜？他可不合适。”

章泽生深深的吸了口气，那剑拔弩张的气焰瞬间褪去，他微微侧身，又看了眼这狭小的房间，淡淡道，“我让一个比你更熟悉她的人去替你道别。”

比他更熟悉的人……章璟桓在意识到老人家指代的人时，瞳孔急遽收缩，“章璟明？”

“不错。”

“爷爷！”

章璟桓一时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不敢去想让章璟明走到简亦深面前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对她来讲会是多大的打击。“站住！”

章泽生见他拔腿就要往外跑，一声呵斥！“爷爷，让章璟明去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你确定是羞辱？”

章泽生眯了下眼，“你当真觉得你换个名字她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您什么意思？”

“璟桓，你应该把那些对付家里人的心眼多用点在外人身上。”

“……”“一个一无所有的毛头小子，她对你的背景一无所知，就和你在一起？章璟桓，这世界上可能有这么蠢的人么？”

章泽生讥笑他的天真，“乔森，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十几岁时认识的一个外国网友的名字吧？”

“……”他连这都知道，章璟桓的后背再次泛起了凉意。“就算她蠢，那她的家人呢？也和她一样蠢么？尤其是她的小姨，叫什么……秋？厉害到让宋言发了个全球声明。有这样一个小姨，他们家能不知道你的身份？璟桓，你太傻了……”章璟桓的拳头攥紧。章泽生缓步走到他身后，“人年轻的时候，都会以为自己遇见的是爱情，所以爷爷不会怪你什么，如果责备你就像责备人长了眼睛嘴巴一样，但是短暂的迷失后，理智应该要回来。她或许对你有真心，可更有可能是为了报复章璟明，更有可能是因为你章璟桓的身份地位以及你拥有的一切。”

“……”“当然了，你也是个二十多岁的人，我说的这些你一时间消化不了也很正常，先回去，整理的事情交给你大哥，然后利用治疗手的这段时间，仔细的想想，然后忘掉。别再让我这个老头子为了这点事折腾。”

“在您的认知里可能是没有……但您不必用您的认知来裹挟所有人。”

章璟桓转过身，“深深，已经怀孕了。”

“……”“是我的孩子，是章家的孩子，我要这个孩子，也要简亦深。”

章璟桓下巴微抬，目光坚定，再没有一丝畏缩和犹疑，“爷爷，您说的都对，您想做的我也拦不住，但她长在我心上，你要把她从我心口剜掉，那我也不能活。”

“……她被人扔出饭店的时候，章璟明眼睛都没眨一下，你却要为了她拿命威胁我？”

“章璟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爷爷甚至不屑去插手，现在不也是特意从S市赶来松阳……威胁我？”

“章璟桓……”“章璟明没有回章家之前，我最擅长的就是恃宠而骄。”

“……”章璟桓突然就不着急了，他的神情里多了几分懒意，身体也浅浅的靠在了墙上，手甚至揣在了裤袋，那棱角近乎完美的下巴微扬，缓缓道，“章璟明回来以后，我什么都要让着他，他想要我的玩具，只要他手一指或是眼神瞄一下，我就要让给他，哪怕他到手以后就不再珍惜，他想学医，一句话就把属于我的机会抢走，结果才实习一年就脱了白大褂，没有人在意那是我梦想的毕生战袍，我暗恋的女孩，还没来得及表白就成了他的女朋友，可苏家不过向他勾了勾手指，他转头就把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抛弃……”“我承认璟明回家以后，你受了很多委屈，但那些不重要的东西，让就让了，你心里清楚爷爷是不会把——”“什么是不重要的东西？什么又是重要的东西？”

“……”“爷爷，被他抢走的一切，重要或者不重要应该由我来定。”

章璟桓淡淡道，“其他的东西我可以不计较，唯独简亦深不行，我就是要把他狠心抛弃的人宠上天。”

章泽生眉头轻蹙。“在您出现之前，我其实很慌张，我不知道怎么带她回章家，您来了以后，我突然觉得难题迎刃而解。”

“……”章璟桓唇角弯起，“父亲也好，其他叔叔伯伯也好，谁也不会对一个爷爷亲自接回家的女孩儿指指点点。”

“你说什么？”

“爷爷，您不是最在乎章家血脉的么？为了那点血脉，什么都可以忍。深深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您难道舍得不要？”

章泽生的拄仗抬起，直直的戳向章璟桓的胸口，可章璟桓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他继续道，“我回章家，进章氏，我会做的比章璟明好。”

章璟桓轻轻握住那根细细的拄杖，“条件是我要娶简亦深，我要她做我名副其实且唯一的章太太。”

“……”面前的人是他的亲孙子，章泽生觉得陌生又熟悉。四目相对间，时间在流逝，好像一场无声的战争，再没有下一个动作出现之前，猜不出个谁胜谁负……章泽生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如果明天她愿意跟你一起回章家，就带她一起回S市，如果她不愿意，也不要勉强。”

“……爷爷？”

电话那头的章璟明显然懵了一下，上午他接到的指示明明是让简亦深拿钱消失……“她怀孕了。”

“……”章璟明身体僵硬，落地窗玻璃上倒映着的面部表情失控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