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雍秋此人并不像表面这般温文尔雅，实则手段狠厉，不然也不会短短十年爬到内阁首辅的位置，当初皇后看中的也就是他的狠绝和足智多谋，将他视为一把利刃，只不过这把剑最终脱鞘了而已。秦五常是相府的幕僚，被苏相拜为师爷，此人与邬文成师出同门，手段见识不相上下，只不过邬文成在靖亲王身边，名气更大，秦五常的志向是辅佐一代名相。此刻宾主二人静静在书房喝茶，这里是相府私密之地，没有苏相吩咐不得入内。“你是说邬文成没有死？”

苏雍秋惊得一把放下茶盅，两眼瞪圆，“此人不是早葬生火海了么？还有靖亲王府一干人等，统统被大火烧死了。”

“相爷可曾见到尸体？”

“当时大火甚大，哪里还有遗骸。”

“呵呵，事后，廷尉署封锁了靖亲王府现场，直昨日才开放重建，相爷，你肯定想不到吧，我那个好师弟，呵呵，就是邬文成，竟早在王府开建之时，就未雨绸缪建了一座避火屋，整个后院铺的全部是避火的白玉砖，木材用的是上好的避火木——紫槐木。”

秦五常微微一笑，对这位师弟的赞许之情溢于言表。他们虽然各为其主，但并不妨碍他们彼此欣赏。苏雍秋脸色一凝：“你的意思，那些人都进了避火屋，躲过了大火？”

秦五常点点头：“十有八九。我专门问了负责王府修缮的工人，他们说刚进来清理现场的时候，那后院就完好无损，除了墙面发黑外，没有多大影响。那后院有座宽大的木屋，看起来是放柴火的，里面还有食物残留的痕迹，不用说，肯定是大火烧起来当天，府里的人进去避险。我就说邬文成这个老王八蛋，怎么可能没点动静就等死，哈哈哈。”

“可是我们的人一直在找靖亲王府幸存者下落，也找不到那邬先生。”

苏雍秋不死心地问道。“哈哈哈，相爷，我那个师弟要是想躲，岂会这么容易被你找到。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住到了荣国府。”

秦五常目光闪烁，若有所思。“荣国府？那姜家向来不站队，不结党，怎么可能会接纳靖亲王府的人？”

“呵呵，相爷，不站队不等于没有朋友啊，你别忘了，靖亲王曾将他的小郡主托付给姜家清平郡主抚养。皇上出事后，有人看到姜廷尉将一个行动不便的形迹可疑之人带进了皇宫，后来十皇子便能独立处理政事，且处理方法跟他的兄长靖亲王如出一辙。相爷，我怀疑，邬文成已经被姜家送到宫里，辅佐十皇子执政。”

苏雍秋有些恍然：“难道，李承坤那个小胖子，老夫说他怎么突然转性了，现在看来背后确实有幕僚。”

“哈哈哈，我师弟还真是大手笔，把我们都给骗过去了。有意思有意思！”

苏雍秋却丝毫笑不出来：“秦师爷，你说那些文书，会不会还在靖亲王府？”

那些都是他在太子授意下倒买倒卖粮食，与准葛尔、大蒙、大理勾结，大发国难财的证据，每一份都足以要他性命。那日姜君逸在朝堂上振振有词，他还真怕他当场拿出证据来。“应该不会。”

秦师爷摸了摸小胡子，沉吟道，“如果有证据，凭靖亲王的性子，早就亮出来了，不至于让言官在朝堂前试探。再者，那天火势凶猛，又被我们的人拖了一道，邬文成自保可以，想要再将府里文书转移却是万万不可能。估计那些证据早就被大火烧掉了。”

苏雍秋这才舒了口气。书房外管家在急急敲门：“相爷，相爷，宫里来人，皇后娘娘急召您入宫。”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苏雍秋和秦五常对视了一眼。秦五常微不可察地摇摇头，苏雍秋心下了然。“进来。”

“相爷，皇后、皇后派宫里的马车来接您来了。”

管家喘着粗气，眉宇间流露出巨大的惊喜。“让来人先回去，待本相召集文武百官再一同去金銮殿。”

苏雍秋眼睛闪过一抹精光。“是！”

管家喜不自禁，低首顺眉出去了。主子越好，他们当奴才的才越有盼头。“秦师爷，此事您看……”苏雍秋探询的眼光望向秦五常。“相爷，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皇后发动宫变后，我就派人紧盯宫里情况，至今他们找不到半点邬文成的下落。”

秦师爷忙制止道。“你是说，邬文成早已逃出来了？”

苏雍秋一脸惊愕。“很有可能。我师弟那人，精通玄学推算，我估计他早有准备。总之只要不见邬文成尸首，我们就不宜暴露。”

秦师爷眼望窗外，若有所思。难怪靖亲王方面迟迟没有动静，难怪皇后赢得如此蹊跷，难怪锦翅卫显得那么不堪一击……脑海里一阵电光火花，苏雍秋吓了一身冷汗，若不是秦五常心细，只怕自己早就去给皇后充当马前卒了。“多谢师爷为本相筹谋，接下来，本相应该如何做？”

苏雍秋抱拳谢过秦五常，一脸谦逊地请教。瘦削的秦师爷眼里露出一丝黠笑：“相爷，老朽认为，此时应向靖亲王做投名状。”

“先生高见！”

苏雍秋赞许地点点头，“师爷和本相想到一块去了。”

姜雅琴和黄正然在地宫一刻不停歇，太医院在她的指挥下，用上了推拿和针灸。淤堵的血管被慢慢推开，透明的药液一滴滴打入皇帝的静脉。皇上扔在昏睡，但脉象已经稳定下来，这样医官们看到希望，越发加大推拿的力度。“老夫真想不到，这推拿术还能用于昏厥症。”

黄正然捋着胡子，笑眯眯道。这地宫里就他还有心情钻研医术了。姜雅琴心想，你要是学过人体解剖学的话，就不难明白昏厥的原因是由于血脉不通了。但此刻她也只是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推拿能加速全身血脉流通，活血化瘀，再辅以针石功效，对昏厥症立竿见影。”

林太医双腿有些微颤，他看了师傅和姜雅琴一眼，这大敌当前，两人竟还有心情进行学术探讨，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姜郡主危难当头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真乃巾帼英雄也。”

姜雅琴其实心里也有些担心害怕，但她想，如今外面杀了那么久都没有杀进来，想必是杀不进来了。“放心吧，外面的那些护卫可不是盖的。”

姜雅琴安慰他说。就在她刚想吹牛说，就算打进来本姑娘也可以挡一挡的时候，地宫的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这里果然有个暗室！”

“找到了！找到了。”

一阵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多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姜雅琴脑子“嗡”地响了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