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宫交泰殿。从殿门处盈盈走来一名十五六岁妙龄少女,身着一袭翠绿衫,下着月白绣缠枝草长裙,披着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脸上精心化了妆,却仍掩盖不住淡淡的愁容。这正是方才大闹天宝楼的齐韵。皇贵妃今日打扮得非常艳丽,一身大红织金缠枝牡丹上衣,配着同色的凤襕妆花缎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体面艳丽又不失尊贵底蕴。待少女行礼起身后,苏明媚才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你倒是有几分本事,竟敢让本宫的妹妹联系本宫。”
齐韵蹙着秀眉,眼里一抹浓愁:“民女莽撞,还忘娘娘见谅。”
苏明媚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听说你还想走太后的路子?”
齐韵低头不语,心想苏家的情报真快,天宝楼发生的事,马上就传到皇贵妃的耳里,不过想想若苏家没有半点手腕,女儿就不会坐上这个位置了。“看来你是做了不少功课啊。”
苏明媚又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民女听说太后喜欢乔大师的饰品,便留了心,恰巧在天宝楼上看到一件孤品,便想着买下来孝敬太后,哪知事情……出了些意外。”
齐韵低着头小声说道。为了摸清太后喜好,她确实费了不少功夫,才从一个已经出宫的宫女那得知太后这点爱好。是人就有喜好,皇太后要强一世,心里却还是小女人心态,对乔大师的作品有种近似乎疯狂地喜爱,不少熟识太后的达官贵人都四处搜集这种饰品送给她,乔系饰品也因此被炒作起来。至于太后为何如此偏执乔氏饰品,宫里流传的说法是,当年太后还是个不得宠的嫔妃,先帝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头上那朵玉兰花簪,停下来赞了句:“这支簪子挺别致的。”
是夜,敬事房那善揣人意的公公便将她的绿头牌放在显眼位置。果然皇上看到不常见的嫔妃牌子,一时新鲜,当晚便宠幸了她。而后便怀了今上,一步一个脚印,走到这个位置。而那朵带给她幸运的玉兰花簪,正是出自乔大师之手,那是她花了一个月的例银买的。或许是因着这个原因,太后才对乔系饰品如此看重。“你想着太后见到这套饰品,圣心大悦,于是召见献宝之人,而你也就有了面圣求情的机会?”
皇贵妃仿佛能看穿她内心,说完又哂然一笑:“其实你就算见着太后也没用,中山李氏与瓦挞有是姻亲铁盟,太后也不会保你!”
齐韵面如槁灰,却固执地坚持道:“哪怕有一线希望,也总是要试试的。”
其实她心里还有个小九九,太后跟她母亲曾有过短暂的情分,她母亲少女时作为宗族女曾被选入宫陪伴先太后,并深得先太后喜爱,现在的太后当年还只是一个小宫妃,为了能接近先太后,煞费苦心结交她母亲,经常对母亲嘘寒问暖。一来二去,她母亲在深宫中也喜欢上这个性格开朗的长辈,有什么心事也愿意私下跟她说。两人在宫里互相扶持,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如果太后见到她,一定会想起她母亲,因为自己跟母亲长得很像…苏明媚盯着她看了良久,突然邪魅一笑:“你这丫头,倒有几分当年本宫的心气。”
齐韵眉头轻蹙了一下,不知皇贵妃这句话是贬是褒,她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苏明媚又继续道:“这事太后不会管,不过本宫倒是可以帮你!”
说到这里,皇贵妃略微沉吟,一双好看的杏眼意味深长地瞟向面前的少女。“但是本宫从来不白白帮人,想让本宫帮你,你也得拿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
苏明媚点到为止,她的声音就像是玉珠碰玉盘,清脆而高雅,不过声调毫无波澜。说完她还翘着兰花指,将茶盏送到了唇边,轻轻呷了一口。“娘娘,民女知道一桩天大的秘密……”齐韵迟疑片刻,最终下定决心似地咬咬牙,凑上前附在皇贵妃耳边,轻声嘀咕起来。苏明媚脸上的表情先是诧异,尔后是震惊,最后是难以置信,浑身气得哆嗦战栗起来,声音轻颤道:“你所说的可都是事实?若让本宫发现你有一句假话,定会让你人头落地。”
“娘娘,民女所说句句属实,信与不信,下个月皇上回京便知晓。”
齐韵从容不迫道,她身上秉承了中山李氏那种淡然超脱,哪怕泰山崩于前都不变色。“好,你听着,你与瓦挞联姻之事,本宫可以帮你,你也要帮本宫潜伏在那贱人身边,要做什么,本宫自会给你口令。”
苏明媚咬牙切齿,眼睛里抹上一层冷厉。“民女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齐韵不卑不亢,从从容容行了个大礼,心里却是小鹿乱撞,激动难捺,她终于傍上了皇贵妃这条大船,不再是随波逐流的孤舟了。麓山古殿。一处禅意雅致的厢房里,幽幽燃着松木香,青衫男子跪坐在榻上,姿态优雅从容,背脊挺拔如松,茶香氤氲中,修长白皙的十指稳稳托住茶盏,清香澄澈的茶水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白瓷茶杯中,他低垂着眉眼看着手中茶盏,眉眼专注而温柔,仰月唇微翘,似乎天下事都在这一盏茶盅。“怎么,赖在我这不走了?打算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青衫男子温和一笑,望着坐在对面的男子打趣道。“哎,还是皇伯父会享受啊,这麓山山巅,常年云雾缭绕,又无路可通山下,日子过得宁静似神仙。”
靖亲王毫不吝啬吹捧了一顿,“难怪皇伯父走了这几年,世人都难觅踪影。”
“哈哈哈。你呀你,还是改不了小时候的毛病,一遇上事就往我这跑。”
这青衫男子正是当年天下闻名的先太子李成建,他隐居麓山古殿的消息,只有皇室少数核心成员才知道。“嗐,您这地风水好呀,在这特别能静下心来思考人生问题。”
靖亲王在李成建面前难得轻松,这种松弛是他在父皇身边都无法体会到的。“哦,这次又悟到了什么?”
李成建随和地问了句。眼睛深处藏着浓浓的关切。“皇伯父,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靖亲王突然转了话题。李成建微微一怔:“今天怎么问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