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奎。”
有人低低唤他名字,这熟悉的声音,他激动地转过头去,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的烧鸡腿:“鹭儿,你终于来了。”
白鹭看着他嘴角流油,手里还依依不舍握着一只廉价的烧鸡腿,眼里闪过一丝嫌恶,不过很快她就恢复常态,低声急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何奎四下望了望,轻声道:“跟我来。”
手里自始至终握着那只烧鸡腿,他一离开座位,马上有人补上。“鹭儿,你怎么才来啊。”
何奎引着白鹭到了场子一角,声音有些激动,因为看客都围到长桌找吃的去了,这里暂时难得无人。白鹭看了一眼他那油腻腻的手,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生怕那油渍污了自己这身白纱衣。面对阿奎激动的神情,她也不过多理会,从袖子中掏出一沓银票:“我当然是帮娘娘筹银子去了,这么多的银子,要得又急,我跑了好几家当铺,又卖了不少手工针线,加上娘娘的体己,才凑够两万两。”
何奎一愣:“就这么点?”
白鹭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你当娘娘开银庄吗?就是这点银子那都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不不,鹭儿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何奎知道女子错怪他了,忙解释道,“这次乞巧节下注的门槛提高了,五千两银子一注。如果我们想赢面大些,便要投复注,这点银子顶多就是一两注吧。”
“今年起投门槛变得这么高?”
白鹭吃了一惊,但也没办法,“那就少投些吧,这可是娘娘全部的身家了,记住,押玉瑶!玉瑶!前三甲。”
“鹭儿……”何奎捧着这沓银票,欲言又止,他与白鹭青梅竹马,从小家里便给两人定了娃娃亲,可白鹭进宫后,两人却越来越远,这次白鹭主动将他从老家叫出来,他欣喜若狂,却不想心上人给他派了这么个差事。不过想了想,他终于还是开口道:“要不、要不还是劝娘娘收手吧,这终归不是正途,况且这些钱是你们生计之银子,一旦……”白鹭见四下无人,将帷幔掀起,露出一张清丽的脸盘,她语速极快,声音中略显不耐烦:“好了,你别想太多,这赛事都是娘娘提前考察好的,叫你来投注,不过是因为你是个生面孔罢了,你办好这事,将来娘娘这边更多的差事交给你去做,不比你寒窗苦读迟迟没有出头日要强。”
何奎还想再说什么,她已经将帷幔放下来,低低说了句:“有人过来了,我先走了,你记住我说的话。”
说完,帽檐一压,倩影匆匆闪出会场。“我好像又看到白鹭了。”
夏荷几个站在场子一角,警惕地盯着四下环境,她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神色有些凝重,“虽然她换了一身白衣,但那形态,我应该不会认错的。”
“不奇怪,朝廷这次粮食危机事件牵扯到大半官员,虽然推了几个官员出来顶罪,但亏空的银子得抢在皇上回宫之前填上。听说苏相私下给不少官员摊派了筹款任务,所以这段时间,京城里很多官员变卖家产古董什么的,何淑仪的叔父是户部侍郎,又是苏相的铁杆拥趸者,估计被摊派不少,连宫里的娘娘都被牵累进来。”
春婵小声道,她是四美之首,知道的信息更多些。“原来如此,看来何淑仪也是急了,否则不会想着在这下注翻盘。”
夏荷点点头,目光不离姜雅琴那桌分毫。“这里不知多少人身后站着形形色色的官员,毕竟这里下注是最安全的,这几年只要是参与百花楼押注的,不知缔造了多少百万富翁。京城里哪个不眼红呢。”
“这银子也太好赚了吧,难怪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外面一张门票炒到上千两银子呢,咱们姑娘运气好,还算是买到一手票源。”
“嗐,不管这银子多好赚咱们呀都不要眼红,要牢记王爷跟咱们说过的话,这钱还是要自己辛苦挣的才花得心安理得。”
“嗯呐。”
景华殿里,德妃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季月听得暗暗吃了一惊:“母妃,万万不可,姜郡主还未出阁呢,怎好安排她与中山王世子私下相见,这传出去,可是会坏了姜郡主名声啊。”
德妃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带讥讽:“你若说的是别家女子也就罢了,那姜雅琴还有什么名声可言?抛头露面的,她跟男子私相见面还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跟那十皇子出入形影不离,名声早坏了。再说了,你那妹妹不也是先跟那姜老三私下交往,后来男家才提的亲嘛。”
季月无可辩驳,她想说那是姜雅琴自己的选择,旁人无法干涉,也无可指摘,但若是自己不顾礼法引荐二人认识,便又是另外性质了。德妃以为她故意推脱,语气愈发不快:“儿子你生不出,让你办得事情也推三阻四的,难怪皇儿不喜欢你。这是让你上刀山了还是下火海了?像姜雅琴这种残花败柳,难得李世子对她不嫌,若能嫁入中山李王家族,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造化,这么一桩美事,你若真要为她好,就该将这事促成了。”
季月内心如同刀绞,德妃在发泄的同时,将往日对她的不满也宣泄了出来,字句诛心。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强笑着扬起煞白的脸:“儿媳只是觉得,此事由两家长辈按礼数来更好……”“两家长辈这边,自有人去牵线打点。”
德妃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若不是安乐侯那个老顽固故作清高,迟迟不理会中山王的善意,也轮不到你去张罗这个事情。”
她喝了口茶,缓了口气又道:“你就放心吧,就凭李世子的样貌才干,那姜雅琴肯定会动心的,到时候她谢你还来不及呢。说实在的,若不是她领了一品宫令女官一职,中山李氏还未必能看上她呢,你也知道,李世子的眼光也是很挑剔的。”
季月心里凄楚,也不知该如何婉拒婆婆,看来这事横竖她得应承下来,否则依婆婆的性子,定会不依不饶的。德妃见她不说话,便知她是应了,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好了,就这样吧,你回去安排一下,李世子这段时间都在京城。我累了,跪安吧。”
德妃说着就要起身,季月忙上前搀扶,或许是内心有亏欠,季月扶她起身的时候,她总算有意无意地交代了一句:“你放心,你是齐王妃,这个身份是谁也无法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