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又激动又心疼:“皇儿,你之前是中毒了!”
建元帝脸上的笑容倏地敛去:“母后,你是说真有人对朕下毒?”
此前太医院也怀疑过他的病症是中毒,可是一直找不到根源,也无法解毒。后来黄正然想了个办法,让皇上搬离宫殿,身边除了一两个信得过的人,其余都是新人,这样起码能隔绝毒源,太后也配合皇上演了一场戏,对外让人以为皇帝开始荒芜政事,带着新晋的后宫佳丽在避暑山庄宴乐,实则是隔离身边所有可能投毒的机会,以时间换空间。但是没想到,换了一个地方生活,皇上的病情仍旧不见好转,所以后来太医院也不敢认定是中毒,就这么一直稀里糊涂地治疗下来。太后屏退左右,将如何姜雅琴上山,又如何暗中给他治病,姜雅琴又是如何说的,一五一十告诉儿子。建元帝的脸色越来越严肃,没想到竟然有人在他身边下毒,更糟糕的是,至今还找不出下毒之人,但他不动声色,怕母后更心焦,于是换了轻松的口吻说道:“那么,姜家丫头有一次救了朕的性命咯。”
“是呀,多亏了这丫头,否则皇上至今可能还没查出病因啊。”
太后有些后怕,她这次是孤注一掷,因为瓦挞使团来京已有一段时日,总不能避而不见,中山王世子上京述职,也是耽搁了太长时间,皇上如果迟迟不能接见,这些藩王可能都会有点想法。所以当初她让李来福拟旨,一面让这些人到行宫来,避免儿子舟车劳顿,病情更重,一面让黄正然下猛药,确保这几日皇上能撑着一口气,接见这些藩王和使臣。黄正然深知下猛药只能撑一时,对身体反噬更厉害,不敢贸然伤害龙体,便提醒太后,当初姜雅琴能成功救治皇上,此次不妨再让她试试。这才有了太后召她上山,死马当活马医这一幕。幸亏她赌对了,姜雅琴果然不负重望,又一次将皇上从鬼门关拉回来。想到这里,太后心中一阵后怕,自己不觉也出了身冷汗。母子二人一边闲谈,一边用早膳,皇帝这面刚放下筷子,庄亲王带着靖亲王和十皇子也到门外求见。不一会,皇贵妃带着四妃也过来请安。皇上精神正好,索性让他们都进来,又让御膳房弄了些点心茶水,一人一几,簇拥在皇帝两侧,好不热闹。方渐青坐在太师椅上,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嚼。李永明见他这副饿死鬼投胎模样,不觉皱了皱眉头:“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我来这还不容易吗,我的皇帝舅舅起初还让我伴驾呢,我不喜欢傍权贵而已。”
方渐青嬉皮笑脸看着他,“事实上你们前脚刚走,太后外祖母就召我过来了,别忘了我可是礼部侍郎,看来这次上山呀,不少人的位份得动一动了。”
李永明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上山就上山,怎么时候还跟那宁姑娘搞在一起了?”
若不是他起得早,还看不到方渐青从湖对岸逸仙阁宁思思房间跑出来的好戏。这让他心里极其不舒服,宁思思可是跟着姜雅琴住在逸仙阁,他来了那么久,还没找到理由到二位姑娘房间叙叙呢,倒让方渐青捷足先登了。“我跟你说,你最大的问题就是脸皮不够厚。”
方渐青神色如常,一脸正经,仿佛在讨论四书五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圣人说得多好啊。好逑好逑,那你就得主动啊!你还指望着人家主动找你啊?”
“你管那胖妞叫窈窕?我看你是饥不择食吧。”
李永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发小兄弟啥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喜欢处处留情,京城里的红颜知己一大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搭上宁思思的。“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牺牲自我,为了成全你和你心目中的女神……”方渐青心虚地叫嚣着,其实他就是替宋玉送个物件给宁思思,刚好他大清早赶到山上,正碰上宁思思带着娇娇晨跑,他便顺手将那包东西帮姑娘送到房里,而这一幕又好巧不巧让时不时瞟向湖对岸的李永明撞见。“你风流就算了,别打着为了我的旗号。”
李永明不领他这个情。“真的,李兄,我真替你着急,你说你明明喜欢人家,又不敢大方表白,搞半天跑去跟人家老爹吃酒谈天,你需要谈心的对象不是那姜郡主吗?我真着急啊,都不得不替你出马了。”
方渐青狼吞虎咽,一碗鸡肉面入肚,整个人才活过来,这一路马不停蹄赶路,他都快散架了。摸摸肚子,觉得吃饱了,他干脆仰头倒在李永明床上,感觉浑身筋络都打开来。“你懂什么,我这是曲线救国。”
李永明不耐烦地将他挪过去一点,自己坐在床边。“你呀,就是太曲线了,你觉得姜雅琴是那种循规蹈矩地,听从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人吗?”
方渐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饱嗝,“你看过那么多遍《太虚游记》,你都看不明白作者的性情……我告诉你,这个女人可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乖乖女,像这种特立独行的女人,你不花点的心思,这辈子都别想娶进门。”
“你不懂,我父王多次给荣国府递名帖,荣国公和安乐侯均以身体抱恙等各种理由,多次拒绝与父王见面,我若不先取得荣国府众人的好感……”李永明放下手中书卷,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我发现你这人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遇事儿总习惯考虑得很远。”
方渐青顿时神色不耐地打断道:“你要追求的是姜雅琴这个人,你考虑荣国府那些人干嘛呢?李兄,记住了,人生短短几十年,你自己不抓紧,那别人也不会替你抓住机会的。你这和姜雅琴还八字没一撇呢,就考虑到家庭因素,你累不累啊?说句难听的,若你跟对方都已经情投意合了,她爹喜不喜欢你又何妨?明白了吗?”
李永明目光习惯性地看向窗外湖对岸,若有所思。方渐青闭着眼睛继续唠叨:“我跟你就不一样,我跟任何女人接触,考虑的都不是最后婚嫁的问题,我是发自肺腑地想去了解她们,取悦她们,并且在双方接触的时间内,我完全投入了自己的感情……婚姻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是大家走不到一块也不强求,这就是我为什么总能在花丛中走,却不沾半点腥……和我处过的姑娘,没有一个不挂念我的……我可是比她们父兄丈夫都要了解她们……”“你这登徒子说这话不怕天打雷劈吗?”
李永明无语。“呼呼……”床上响起均匀的呼吸声,累了一路的方渐青已经困顿得睡了过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李永明看着窗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