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是在厂里上班,早上六点多就起来去菜市场买菜,买早餐,拿回家再去上班。陈江雪前一天在房间里难过到了大半夜,后半夜也睡得不安稳,早上陈妈关门的声音就把她吵醒了,她知道陈妈出去买早餐,等下还要回来的,她躺在床上完全不想动,感觉眼睛肿肿的,又涩又痛。此时此刻,她不想见任何人,最不想见的就是陈妈。两次关门声过后,她听到陈爸和陈妈一起出去,这才从床上起来跑去厕所照镜子。真惨!泛油,有点浮肿的脸,尤其是眼睛,更是肿的有点厉害,眼球里布满了红血色,看起来好像对生活都充满了绝望的样子。陈江雪快速刷牙洗脸,给自己煮了个鸡蛋,在眼睛周边滚了滚,又烧水泡了下毛巾,敷在眼睛上。这一顿操作下来,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了,弄完又倒回床上补眠,定好十一点半的闹钟,强迫自己入睡。请了两天凑5天假期,本来想在家里多呆几天的,经过昨晚的那个事情,她不想呆在家里了,她想吴心了……想着想着,人就慢慢睡着了,好在有闹钟,赶在陈爸回来之前起来把饭煮上,不然,等陈爸回来,她肯定又要挨批了。陈妈工作的厂里是包午餐的,所以一般午餐时间,陈妈都不回来,就剩陈江雪和陈爸俩人一起吃。“你也别怪你妈唠叨你这个事情,她也是为你好,你要是真嫁的那么远,出了什么事情,爸妈真的帮不了你,在家这边,再远,半个小时也能到,你妈还能给你补补身体,等你有了小孩,你妈还能帮你坐月子,带下孩子。”
平常陈妈在的时候,陈爸几乎都是默不作声的,难得今天父女两个人在家吃饭,陈爸也就破天荒的唠叨了一下。看着陈爸那短到快到头皮的头发,依稀还能看到几根泛白的,她突然意识到,爸爸好像真的老了。陈江雪突然觉得很心酸,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就出来了,她低头快速扒饭,不想让陈爸看出什么。想起初中刚毕业,自己第一次去外地打暑假工,还是陈爸背着她的包,一大早带着她坐了5个小时的车到的目的地,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两口,又赶着下午的班车,再坐回去。突然就觉得自己特别没心没肺。汹涌的情感仿佛开闸的洪水,一下子涌上了喉咙,她放下碗筷,装作很着急的跑进厕所,蹲在地上,任由眼泪爬满她的脸。半晌,她洗干净脸,对着镜子仔细检查,确认没有看不出任何痕迹,才走出厕所。陈爸看了她一眼,陈江雪眨眨眼。陈爸的意思她知道,包括陈妈之前说的那些话,她也有认真思考过的,但是她相信吴心,相信他会一直对自己好,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知道我妈的意思。就昨晚见的那个人,人家条件真的挺不错的,有车有房,下个月准备再买一辆车,那他看不上我也正常啊。而且,吴心家里虽然是在湖南那边挺远的,那我们也可以努力在广东定居啊,回家一样很方便的。”
“也许,你和我妈选择的,是对的,那如果,以后我过得不幸福,那我也可能会怨你们没选好人,我不想这样,他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后悔,就算以后我们走不到最后,那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怪不了任何人。”
陈爸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暗暗叹了一口气。一时间,父女两个都没有说话,客厅里就只剩下吃东西咀嚼的声音。陈爸本来也不善言辞,能说的也说了,自己女儿自己知道,倔起来的时候,要是她自己想不明白,别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中秋节三天,陈江雪也就在家经历了鸡飞狗跳的三天时间,然后实在是扛不住走了。人家说远香近臭不是没有道理的,还没回家,陈妈还是会打打电话,问问这,问问那,什么放假时间回不回来的,等回去了,第一天相安无事,第二天就开始这里不行,那里看不顺眼,针尖对麦芒,两个人都要炸起来了,夹心饼干就是陈爸了。陈江雪不听话,陈妈说一句她顶一句,理由一大堆,陈妈实在是气的不得了,就拿陈爸出气,说他惯的好女儿,陈爸憋屈的只能骂陈江雪,说她不听话,老是惹她妈妈生气。哦吼,一整个大循环,陈爸就是食物链的最底端。这次中秋节,漫妮表姐工作的厂没有假期,要加班,舅舅得知陈江雪回家,让她帮忙把自家养的鸡下的蛋带过去给漫妮,即使在家吵得热火朝天,但是在陈江雪准备离家的时候,陈妈还是给她装了一大堆的东西让她带走。让她想起了读书的时候学到的一首古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唯恐迟迟归。出门在外,没有那个父母不牵挂的。左一提右一袋的东西,陈妈去上班前还嘱咐陈爸要帮她把东西提过去。县城车站的规矩没有严格,没有强硬要求一定要在车站才能上车,陈爸提着大部分的袋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陈江雪背着书包,一前一后往班车会路过的酒店门口走去。坐上返程的车上,陈江雪对着窗外的陈爸挥手,车子慢慢开远,陈爸的身影也慢慢变小,直至消失不见。路边的街景不断往后退,陈江雪的心情是欣喜又复杂,欣喜的是几个小时过后,她就可以和吴心见面了;复杂的是,看着自家老爸那有点佝偻的身影,突然就很心酸,很难受,原来老爸,真的不年轻了。怀着复杂的心情,随着车子的颠簸,陈江雪也慢慢进入了梦乡。陈江雪本来想先回去,下次在把鸡蛋带过去给漫妮的,后面想了想,回去没两天又要准备上班了,和漫妮休息的时间也不一定对的上,干脆辛苦一点,直接坐到龙华,把鸡蛋给她自己再坐地铁回去,就辛苦一趟,下次就不用特意找时间过去。但陈江雪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车子实在是太能绕了,今天的司机开车还猛。车子一靠边停下,陈江雪就提着行李逃命一样的跑下车,往旁边一放就在草丛边吐得昏天黑地,那架势,恨不得把昨天吃的东西都给吐出来。半晌,陈江雪生无可恋的往前面的路边上坐下休息,整个人像是打了霜的茄子,焉了吧唧的。缓和了一下,漫妮也到了,帮忙提着东西往地铁上走,把陈江雪送上地铁,自己也提着鸡蛋离开了。回去的路上虽然还要一个多小时,但至少地铁没有什么味道,对于陈江雪来说,已经很幸福了,加上现在是大中午的时间,基本没什么人坐地铁,即使是换线,也有位置坐。距离几个站就要到了,陈江雪打电话给吴心让他来接自己。一路的劳累让她忘记了其他事情,但在见到吴心的那一刻,陈江雪忽然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想他,满到思念好像都要溢出来了。陈江雪迈着小碎步急切的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身子,感觉漂浮在半空中的心,好像找到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