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一袭白衣，银眸浩瀚，霜染的白发未挽未系，披散在身后，眉宇间是惯有的孤傲，除此以外，还有些可见的愠怒。“你这条命很贵重，你可知道？”

骨节分明的玉指捏起沧凰的下颚，语气微重，似乎是气极了。“是吗？”

许久未见墨魇，沧凰脸上同是怒意，一双赤红眼眸里尽是挑衅，“我从不这样认为，倒是你，你是谁，我命如何与你何干？”

一贯张狂的女子，今日说话有些咄咄逼人，却是不知这怒气从何而来。“你是忘了？”

墨魇抵近，霜染的白发几乎尽数落到绯红的衣裳上，清冷如玉珠落盘的声音循循渐诱，“从冰宫，到风灵皇宫。”

“只记得前者，你之前的问话是在当我是奴仆吗？”

风灵王宫的事至始至终不过是一场闹剧，现在她和他都清醒了，该忘的事也该忘了，她还是该对这个神秘莫测的人万分警惕。“不是……”墨魇话未说完，便被身下的人打断，连带的，拿掉了他的手。“是我的错觉吗，墨魇？”

沧凰从贴身处拿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渗着寒光贴近墨魇的脖子，威胁之意明显，“你，似乎极为看重我这条命。”

这一点她万分肯定，尤其是上次弥妄之行时，让她加深了对这个的怀疑。“不是错觉，是事实。”

他的确，很看重她这条命，甚至超过了现在的他自己，因为那条契约和其他。“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白衣男子张口就来的随意话，像极了是情话。却触到了沧凰的怒点，唇角冷笑，“呵，是因为我有用吗？”

不等回答，沧凰拽住其手臂，颠倒位置，逼近几分，墨魇靠近了身后的床榻。极寒的薄刃也是依旧抵着他的命脉，一不小心便深入了些，却不见血迹，只有伤痕，但当沧凰移后，那伤口竟诡异般愈合了。饶是被这样对待，墨魇脸上却无怒意，跌坐上床榻，纵然面前女子比他略高，可他身上隐约可见的睥睨，却是不容任何人的俯视，即便是有，也只能在他眼底。“你对我的这般怀疑，是因为知道的太少吗？”

论算计人心，沧凰远不如他，那点心思，他也是一早便是知道的。“是。”

曾经沧凰每次问及墨魇的过去，答案都是凌模两可，每当她深想，便会觉得长呆在身边的这个人像极了蛰伏的蝮蛇，在幽暗里吐着有毒的红信，冰冷的蛇眼让她一次又一次周身发麻，即便是她对这样一个人有些依赖。“你若是想知道，现在我都可以回答你。”

意外地，墨魇竟然愿意对他曾经闭口不谈的事开口。但沧凰却不愿意听了，收回匕首，转身不再看那个如同蝮蛇一样的男人，“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墨魇，魇君，我该称呼你什么？”

原来一切的怒意都起源于此。“我们……”墨魇略微停顿，起身进近刻意远离的女子，才道出后半句，“不是已经在谈婚论嫁了吗？”

“我在那灵柩中沉睡了太久，难道现在都不兴叫娘子夫君了？”

“咳咳咳！”

沧凰突然有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嗽同时她还不忘用手肘狠撞了一下身后的人，微竖着叶眉，神情恼怒，“我们什么时候谈婚……”论嫁了，后半句本该顺口说出的话，却在她忽然想起什么后，卡在喉咙里。若有妻如此，自当以江山为聘，金屋贮之。大约是被那莫名而来的恼怒冲昏了头脑，她竟然忘了这事。“若是想起了，该叫什么，便不用我提醒了。”

墨魇唇角难掩地偷笑，心情似乎极好。“那是我……反正不算数！”

那事，沧凰打死也不想认。墨魇到不在乎，直接拉过前面的人坐下，好看的银眸只倒影着眼前的人，“可我当真了。”

不知道是否是那双眼眸太醉人，沧凰一直紧盯着，一时竟忘了说话，半天才缓过神来，“别满口谎话！还有别扯开话题，我们本来是在说关于你身份的事。”

沧凰话音刚落，墨魇便接上，“炙阳帝君。”

突然这么坦白，沧凰有些适应不过来，停顿了了好一会才继续问，“名字呢？”

“墨魇，冰寂之所以为称我为“魇君”，不过是把“墨魇帝君”简略了些。”

这便是“魇君”的由来。“就这么简单？”

沧凰有些不信，不过也没打算深究，换了一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你说你在灵柩中多年，那你年纪多大了？”

问到这个墨魇有一些犹豫，并没有如之前立刻回答。“怎么，这个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墨魇越是这样，沧凰的胡思乱想就越厉害，难道面前这个人是个什么千年粽子？“并不难以启齿，只是活了太久，不记得年纪了。”

御灵师一旦垮过灵皇之境，便会跳出生死轮回，就如常人所说的长生不老，模样也会回到根据自己的意愿回到自己最满意时的样子。这也便是沧凰初见他时为何会有苍老声音的缘故，他是真的活了太久，模样还维持着年轻，可声音，太久未说话，他都忘了。“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是一个已经活了可能有上千年的老头？”

沧凰一下子抓住了要害，虽然面前这个人再怎么好看帅，可是一想到他本来面目是个老头，沧凰就有点想退避三舍。“还没那么久。”

他还不至于大到那种地步，不过，“你似乎很在意年纪？”

“废话！你想想本以为面前站是个美男，结果他真实却是一个老头，谁能接受？”

反正沧凰是很难接受。“以前听闻年纪会影响谈婚论嫁，没想到是真的。”

墨魇恍然大悟，“也难怪你会一再出尔反尔。”

话题又偏了。可沧凰接的却是极快，“我什么时候出尔反尔了？”

也因此落下圈套。“如此说来，你是当那次谈婚论嫁算数了？”

纵然墨魇真实的年纪大出沧凰许多，可无论是谁靠近那张如鬼斧神工般的俊颜，便一时忘了呼吸，纤长的睫毛只掀开半弧，又是下雪的银眸撤去了疏离，温柔的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