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卢天亮把以往那种违法的拆迁手段都用在了这个村子的拆迁上,从剪电线掐水管,威逼恐吓到半夜偷偷开来铲车推房子,那真是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人家村民比他们更心齐,村子自发组织了治安队24小时候不停地巡逻,严防死守以防卢天亮他们过来强拆。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那天天气十分不好,月黑风高还下着大雨。卢天亮就组织了四台铲车在后半夜的时候摸黑来到这个村子,黑灯瞎火的就把几间民房给推倒了。你说好巧不巧,本来这几间民房都是属于那种老破旧的房子,也没人住,可就是今天的时候四个治安队的却在这几间破房子里边避雨。卢天亮这一退房子,把四个人都给闷了进去,第二天天亮发现的时候四个人没有一个喘气的了。就这样因为黑社会性质和故意杀人罪卢天亮还有四台铲车司机以及铲车车主都被抓了起来。最后卢天亮被判了死刑,推倒那四个村民避雨房子的铲车司机被判了无期徒刑,其余的分别被判了三到十年。这个名叫卢天亮的死刑犯被转到我们号子以后,号子里的气氛就紧张了起来。朱亮亮专门将我找到办公室谈了一下需要注意的事项,最主要就是要保障卢天亮的安全,不但要防止卢天亮自己自残自杀,也要防止卢天亮对其他在押人员造成伤害或者对号子里进行破坏。虽然已经判决了的死刑犯在监号内都被带上了手铐脚镣,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就会因此老老实实的在号内等死的。因为号内有了死刑犯的缘故,号内的伙食也比普通号子有了一定的改善,每天的主食不限量了,并且菜里的肉也明显的多了不少,打饭也是伙房用个盆专门送过来的,而不是跟着大伙房的饭车打饭了。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每天都会多送两个煮鸡蛋,每周还会多一顿红烧肉。当然这些多出来的其实都是给卢天亮这个死刑犯的优待。为了应付卢天亮,我专门抽出来六个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督他,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就要及时的按响呼叫器通知值班干警。不过一个多星期下来,我发现卢天亮好像挺老实的,每天吃吃喝喝的,然后就是跟号子里边的人有说有笑的,根本不像一个就要被执行死刑的人。卢天亮没事了还主动过来找我聊天,这家伙搞了这么些年的工程家里也确实挣了不少钱,家属经常性的送钱和东西来到号子里,所以卢天亮吃喝穿用的都不差,就连烟也没有断过。那天晚上刚打好铺准备睡觉,卢天亮就提着一个塑料袋凑到了我身边。我看他神秘兮兮的就问道:“老卢,咋了有啥事情?”
卢天亮冲着魏子涵和刘明招了招手,让他俩也围了过来,我们四个凑了一个圈后,卢天亮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在了圈中间,打开后我才看到塑料袋里竟然是一只烧鸡和两个小凉菜,还有一个矿泉水瓶。根据上次的经验我敢肯定矿泉水瓶里一定是酒。这时我才想起来,这个塑料袋好像是下午的时候一个劳动号送进来的,当时我听了是给卢天亮的的也没在意。卢天亮小声的说道:“兄弟们,弄了点好东西,咱们几个一块搞点,东西不多,大家都来点过过瘾。”
我下意识的朝着头顶上边看了看后说道:“老卢,你这留着自己慢慢喝呗,不用管我们的。”
卢天亮摇了摇头笑道:“看你说的冯兄弟,都是一个号子里的,哪能有好事了我自己独吞?来来来,咱们都别嫌弃谁,对着瓶子吹就行了。”
说着就撕下一个鸡腿塞到我手里,然后拧开了矿泉水瓶盖自己对着瓶嘴抿了一口,然后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最后把矿泉水瓶子塞到了我手里。我一看这种情况也没在矫情,也对着瓶子来了一口,然后就是一股子浓烈的酒精窜上了脑门。说实话这酒真不咋样,估计在外边也就十块钱一瓶那个档次的吧。就这样我们四个人一边用手捏着菜吃,一边对着矿泉水瓶口抿上两口。没一会一瓶子酒就基本上见底了。一点点酒精下肚,人的话也就开始多了起来。说实话从卢天亮进到号子里来我们其实并没有说过多少话,但是今天晚上算是话匣子打开了,一般都是卢天亮在说,我们三个听。通过跟卢天亮聊天我大概知道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实话卢天亮算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这几年他带着一帮子手下承包了不少土方工程和政府的拆迁工作,着实挣了不少钱,但是他为人比较仗义,跟着他的人也都挣到了钱,买房买车不在少数。他对他的手下也是很大方,从来不抠抠索索的。卢天亮做事手段有点极端。土方工程还好,政府拆迁的工程他是拿的大包合同,也就是说政府给出一个拆迁补偿方案给他,让他将指定区域红线内进行拆迁,他去跟动迁户谈补偿,谈的价格低他就挣得多,谈的价格高他就挣得少甚至赔钱。他一般都是在政府的指导补偿价格上打六折然后对动迁户进行补偿,虽然确实比市场价格略低一些,但是也不算出格。当然他也少不了动用各种黑社会手段来进行恐吓威逼,但主要还是以谈价格的方式来摆平事情。这次这个拆迁的村子是政府征用了那一片土地要规划一个产业园。本来这样的工业用地就比商业用地便宜,但是当地村民坚持按照商业用地的标准要求补偿,这样一来差距就有点大了,谈了好多轮后依旧是谈不拢,眼看着合同承诺的交地时间日益临近,卢天亮干脆就开始了以前那套黑社会行径。本来他也是抱着吓唬一下的态度,那天晚上去推的房子也是村里边挨近地头的废弃房屋,但是老天爷不让他如愿,就发生了砸死人的事情,再加上他之前各种恐吓手段的使用有点过分,这就被打成了带有黑社会犯罪集团性质的犯罪团伙。这又正赶上中央刚刚决定全国范围内开展扫黑除恶的专项斗争,事情一闹起来,就被省里定为了扫黑除恶案件的典型。说到这里卢天亮也是一脸的苦笑,自嘲的说道:“也许就是我之前作恶太多的缘故吧,这就带来了报应。说实话干了这么多年的拆迁工作,还真没有闹出来人命过,就连重伤都没有一起。虽然有时候手段确实比较恶劣,但是也仅仅是给对方财物上造成的损失。这次我也没想到会搞出来人命,可偏偏就是这么巧,赶到一起了。”
说着卢天亮捏起一块鸡肉塞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继续道:“不过我也不冤枉了,这些年我也确实坏事干了不少,说搞得很多家庭家破人亡可能有点夸张,但是确实让不少人蒙受了不小的损失。不过话说回来,我是做生意的,他们狮子大张口我要是依了他们的话,我别说挣钱了,裤衩都能给我赔的干净了。其实起因还是因为政府太小气,不愿意多给钱,然后就把这些脏活丢给了我们去干。你说政府那帮子官老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嘛?”
说着说着卢天亮有点上劲了:“平时给他们也送了不少好处,然后再替他们干这些脏活,没事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一旦有事就把我给丢出来顶缸了。你说说我还不敢多说啥,要是乱说话的话,我死了不算,还要牵扯到我的老婆孩子们。说实话我进来看守所上的第一堂课就让我印象深刻,我原先的号子里有一个律师,他因为伪造证据罪被抓了,他说法律是什么?法律就是体现统治阶级意志的行为准则。说白了法律就是为了官老爷们服务的,咱们这些屁民们就是被统治的那个阶层,法律不是为咱们服务保护咱们的!”
我看卢天亮越说越来劲,说的话已经开始犯忌讳了,于是连忙制止住他继续说下去,把最后剩的那点酒递给了卢天亮:“来,老卢,剩的这点你干了吧,发发牢骚就行了,咱们都这样了,痛快痛快嘴拉到了,别的你还有啥办法?不说了,不说了。”
就这样,这场围炉夜话就在卢天亮干完最后一点酒后结束了。躺在铺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说实话我虽然不再让卢天亮继续发牢骚,但是他之前说的话却一直在我脑海中翻过来翻过去的。不能不说卢天亮说的有一定的社会道理。躺在我旁边的魏子涵也没有睡,看我一直翻身,魏子涵就从枕头下把烟盒掏了出来递给我了一支,然后问道:“怎么了冯老弟,睡不着了?”
我接过了烟点了点头,确实今天晚上因为一点酒精的缘故大脑特别的兴奋,好多以前从来没有过得想法和思绪不断地涌现了出来,让我可是有点感叹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