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多远，楠楠直接奔向岸边停靠着的十几条船。不等方明昊和沈欣雨走到跟前，她已经开始挑选心仪的游船了。方明昊租好船，看着他们把救生衣穿好，丛稳，沉着的把小船划向湖中。沈心钰明显有些害怕，她紧张的搂着楠楠。“你不用害怕，我很专业的，而且我会游泳。”

方明昊说出来是为了让沈心钰安心，也好轻松的赏玩于湖中。“喔！”

沈心钰应了一声放开楠楠，但是依然谨慎的拽着她的衣服。方明昊浅笑不语的划着。“大大，我想划快点。”

“好，那你们做好了，沈老师，你没事吧？”

方明浩被楠楠天真的笑脸感染的笑容可掬的问沈心钰。“……”沈心钰虽然感觉有一点点的不舒服，但是，还是笑着摇摇头。马上船桨激起晶莹的水花，留下大大的漩涡船尾和一道长长的水痕，像一条游弋的大鱼，窜入莲花与芦苇之间的水道中。随着水道的变的越来越窄，方明昊放慢速度，他果然动作娴熟的驾着小船游刃有余的穿过水道进入莲花池中。楠楠开心不已的够着莲花又摸又闻，她捡拾着漂在水面上的花瓣，沈心钰始终小心翼翼的拽着她。“你的确很专业！”

沈心钰发自内心的认同了方明昊的专业水平。“熟能生巧罢了，18那年，我们工程队去哈尔滨，两个老板闹矛盾，活没干成，我寻思回来也没活，挣得也少，就去了一个渔业队，干了两个月，划船也学会了，游泳也练差不多了。”

方明昊平时很少跟别人讲起自己的经历，而此刻，他觉得就是不自觉的陈述一句而已。他意识不到的是：人只有在值得自己信任的人面前，在能让自己放下心里戒备的铠甲的人面前，才会毫无顾虑的吐露心声。“你学的挺快呀！”

沈心钰低头接过楠楠捞上来的一个莲蓬，放在船舱里。“也不是，就是差点淹死，逼着你都学会了。”

沈心钰闻言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方明昊一眼，又转脸照看楠楠。沈心钰一边陪楠楠玩儿，一边深入浅出地讲着爱莲说，又从李清照的《如梦令》讲到梅兰竹菊四君子，楠楠对沈心钰更是喜欢又敬佩， 小小的她哪里知道，这次的游玩影响着她对古典书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奠定了她将来在文学创作路上的基石。方明昊身心放松，心情愉悦地划着小船，他平静的看着“师生”俩的互动，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就此停留，停留在这温馨美好的时刻。渐渐地，他发现沈心钰的脸色由白到黄，而且越来越黄，越来越难看，甚至皱起眉头来。他立刻关切的：“沈老师，你没事吧？”

“我……有点难受！”

沈心钰左手按着胃部，右手依然拽着楠楠。“那……咱们马上回去，你先忍一忍！”

方明昊说着往后一板船桨，小船向后倒着退出莲花池，楠楠也懂事的反过来照顾沈心钰。“呕，呕！”

小船刚驶过芦苇丛，沈心钰已经开始呕吐，楠楠乖巧的给她拍抚着后背。船一靠岸，方明昊马上跳上岸把船稳住拴好，一脸歉疚的把手伸向沈心钰。沈心钰额头已经沁出汗珠，跟跄着差点摔倒，又呕出一口吐在岸上，方明昊下意识的扶住她。四十多岁的船主走过来，善意的提醒：“兄弟，玩差不多就行了，头三个月别太累着。”

沈心钰顿时满面绯红，她立刻推开他快走几步，楠楠马上跟上去扶着她。方明昊木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以。“小伙子，乐蒙了？！这要是来个小子，你就儿女双全了，好命啊！”

船主以为沈心钰是不好意思就拍拍方明昊肩膀压低声音说笑着。方明昊本想解释明白，却突然有点儿贪恋这种被艳羡的误会，借着在船舱里整理东西的空，他偷看了一眼沈心钰被楠楠扶着的背影，恍惚间，再一次有种看着爱妻爱女的感觉，内心涌起一股从没有过的温暖与满足，尽管明知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也是绝无可能的。他只是想让自己偷偷的，偷偷的感受一下这种幸福与美好。“你没事吧？”

向来理性的他，很快冷静下来追上她们。他只能关切地询问，想扶着她，又怕招来游人误会。“……”沈心钰无力地摇摇头。回到车上，楠楠乖巧安静的看着蜷在座椅上双眼紧闭的阿姨。“沈老师，你是不是胃难受？这镇上有卫生所……”方明昊坐在主驾上回头询问。“我第一次坐船，可能是晕船晕水。”

沈心钰闭着眼睛，摇摇头。“阿姨都是我不好，不应该玩船！”

思维敏感的楠楠，难过得要哭的样子。“孩子，这不怪你，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适合玩船，我一会儿就能好。”

沈芯语强忍着难受，睁开眼抚摸着楠楠的头安慰她。“放心吧，小伙子，她早晚是你女朋友，缘分系着的谁都跑不掉；缘结，缘来，真真假假自明了。除了这丫头，别人你成不了。”

沈心钰的话让方明昊瞬间想起火车上老妇人的话，他定定地注视着面前这位已经脸色蜡黄，却强颜欢笑的安慰孩子的姑娘。向来理性的他，再一次理智的告诫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和他差距太大，怎么可能呢？不是他不想，实在是他不敢想。过了一会儿，沈心钰脸色缓和了些，他睁开眼，歉意的朝一直盯着她的一大一小的两张脸笑了笑。“你吃点东西压压胃吧。”

方明昊看了一眼放在座位上的零食示意她。“谢谢，我不想吃，胃里还有点不舒服。”

“我知道镇上有家饭店，菜做的不错，给你点两个清淡的菜。他们家的驴肉蒸饺和鱼锅大饼也挺出名的，要不咱们去那吃个饭，喝点热水吧！我尽量把车开慢点。”

“……”沈心钰不想多说话，她轻轻地摇摇头。“阿姨，咱们去吧，我也有点饿了，我看你这样心里很难受！”

楠楠心疼的要哭的样子。沈心钰舍不得孩子为难，她用力地眨眨眼表示默许。二站镇杨记饭店里，方明昊细心的从隔壁食杂店买了一袋红糖，悄悄的叮嘱老板娘冲了一杯红糖水。他的举动，沈心钰全程看在眼里，当他坐回餐桌时，她发自内心的跟他道谢。一杯红糖水喝下去，缓了一会儿，沈心钰基本恢复了常态。她不好意思的看向他：“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您别客气，应该的！”

“……”沈心钰不解的看着他，不知何言以对。方明昊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口误，马上补充道：“是我要请您来帮我照顾楠楠的，照顾好你们也是我应该做的。”

“我家离江远，我上学又早，所以没玩过船，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阿姨家在哪里呢？”

楠楠见阿姨好了，又活泼起来。“在扶余。”

“那阿姨咋不在扶余上班呢？”

“阿姨毕业就分到肇源来了。”

“你什么学校毕业的？”

方明昊脱口而出就有些后悔不该插话。“东北师范，你呢？”

“我，我16就去工地了，中学都没毕业。”

方明昊心中莫名的一痛，却面色如常的无所谓的笑了笑。“哦，对不起，你之前好像说过了，我一难受给忘了。”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楠楠发现主人家的小猫趴在窗台上睡大觉，就跑过去逗弄。沈心钰刚想过去看着她别被猫挠着，方明昊示意她坐着别动，自己起身去照看楠楠，沈心钰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厨师的手艺确实不错，仨个人吃得心满意足，楠楠听方明昊说要打包，立刻问：“大大，我们那么远，怎么拿呀？还是别拿了。”

“楠楠，装塑料袋里放后备箱就能带回去，吃的东西不能浪费，咱们得俭以养德。”

“大大，这块小饼我可以喂猫咪吗？”

冰雪聪明的楠楠一听这话，马上给吃碟里剩下的一小块玉米饼找到出处。“楠楠，如果你剩的多，大大可以带走或者大大帮你吃了，但是大大吃饱了。你看你一大口就能把它吃了，来，大大给你夹口菜，咱们吃掉它，猫咪睡觉呢，它不饿。”

方明昊浅笑着哄楠楠。“为什么呀？我不想吃了，大大！”

楠楠又嘟起小嘴撒着娇。“楠楠，我们要珍惜食物，听大大话，把它吃了。”

“呃，大大，我真的吃不下了！”

这一次，方明昊直接无视了楠楠撒娇的表情，他压低声音，语气平缓的：“那咱就等会儿再吃，大大先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好啊！”

一听说要讲故事，楠楠立刻来了精神。“楠楠，大大19岁那年，在北京，工程结束了，活干完了。大大觉得东北不好找活，就想留在北京，很不巧的是，我找份活没干长，也没拿到工资。大大没钱花，只能吃馒头和榨菜，南方的榨菜甜兮兮的，大大一点都不想吃，吃了一个星期的时候，大大一想到榨菜和馒头就想哭，但是大大必须得吃，不吃就会饿死。大大知道你不会像大大这样面对那么艰难的处境，但是大大想告诉你，人的一生福分是有限的，我们要懂得惜福，懂得俭以养德。”

方明昊说到这儿，停下来给楠楠加了一口菜嗓音低沉的哄着：“楠楠乖，一口而已。”

“那好吧！”

楠楠极不情愿的一口吃下玉米饼。沈心钰静静的审视的看着满脸宠溺的夸赞楠楠的方明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