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虞欢回到了公馆。打开灯,室内一片寂静,虞欢在玄关换鞋,收好,一边用橡皮筋将头发扎好,一边走向卧室准备洗澡。水汽氤氲之间,一片朦胧。虞欢闭着眸子仰头站在水色内,任由热流在自己素白的躯体上滑过,全身的毛孔都扩张开来,带走疲惫。虞欢总喜欢在这种时刻思考很多事情,静下心来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先前就感觉江弦生的事情有点怪,后来又因为沈觅的出现让她一下子乱了分寸,虞欢将事情在自己的脑海里梳理了一遍,从言念收到照片开始,到他气急败坏去找江弦生,再到江弦生看了照片又被言念语言嘲讽,最后两个人打起来……虞欢猛地睁开眼,将热水关了。淅淅沥沥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她微微蹙眉,用浴巾将自己包裹,走出浴室,用手擦了擦沾满水汽的镜面,看着镜子里那张明艳如玫的白皙面庞。虞欢沉思着,细细想来,这件事简直漏洞百出。照片是谁给言念的?江弦生既然仔细看了照片,怎么会认不出云梦泽?据说云雾里也在现场,她也看了照片,身为本人她很清楚照片里面的人是自己的哥哥,为什么不解释?一个电话,或者手机里面的一张合照,很容易就可以解决问题,为什么会闹到双方互殴的场面?还是说……虞欢转过身,手指捏着下巴……江弦生知道了些什么,才会一气之下跟言念打了起来?而云雾里不想解释或者有其他难言之隐?或许他并不是生言念的气,而是把言念当做罪魁祸首在发泄?……对!虞欢打了一个响指,感觉一下子就理清楚了,江弦生那狗弟弟对她有所保留,他肯定知道罪魁祸首,但是那个人不能说出来,又或者这其中有更大的隐情不可言说,所以才气急了拿言念那个炮灰出气。别看江弦生说话不正经,可他也是个双面人物,极为理性还有着不小的心机,绝对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简单的被激怒然后打起来。虞欢在想这件事要不要通知一下云梦泽,她的微信里面也躺着他,两个人极少交流,记忆里的云梦泽是个宠妹狂魔,在他没有去首都上大学前,云梦泽就像是个老父亲一样管着云雾里的方方面面。他的心肝宝贝儿受了这么大委屈,总该是要通知一下吧?凭什么只通知她啊,这种苦必不可能让她一个人承受。可是想了一会儿,虞欢没摸到关键点,还是没有联系云梦泽,只是蹙着眉头走到阳台,晚夜凉风阵阵,一身清爽。最后她掐着点给下了晚自习的江弦生拨去了电话。“歪,老弟。”
“虞欢姐,是我,顾清欢。”
一道温润的声音传过来。虞欢愣了愣:“怎么是你接电话,江弦生呢?”
顾清欢就是上次虞欢晕倒送到的连城市第一人民医院院长顾衍的儿子,虽然他是领养的,但是顾衍和江素多年无子,已经是把顾清欢当亲生儿子和继承人来养了。虞欢对这个小弟弟印象还是蛮深刻的,他被领养的时候才九岁,从农村来的,但是并没有拘谨的模样,反而玩的很开,一来就是跟江弦生做同桌。顾清欢坐在书桌前,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着笔:“他在洗澡呢,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吗?”
“不用了,让他洗完澡给我回信息。”
虞欢说。“好,再见。”
正要挂断电话,虞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哎”了一声:“等等,清欢,我有点事想问你。”
——————————————————————————十一点的钟敲响,从远处仿照大本钟的高塔楼上传来。谢九川正在书房处理文件。公司要策划制作一款新的游戏,市场部去调研后做了初步策划,法务部就得对这份策划进行法律法规相关方面的审核。一般公司的法务部人不多,加上谢九川一共才四个,除了谢九川外,其他几个都没有执照,主要是法务部跟律师事务所有本质区别,一个可以不用执照,另外一个必须要。在谢九川来之前,公司有什么诉讼事件都是外包律师,其他人只负责审核合同。谢九川来之后,他也牵桥搭线地帮公司跟一些律师事务所合作,组织日常的培训和会议,这样逐步逐步地走,法务部也算是迈上正轨。他或许没有再从事律师那个行业,也不用每天跑案子做调查,但谢九川仍然不会放松自己。人入俗世,总是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他都还记得那一年作为荣誉校友回校演讲,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维持着精致的面具,话术言辞都拿捏得恰到好处,面对太多人的敬仰和羡慕,他却从心升起无限的疲惫来。直到他受邀去见证新一届的校辩赛,看见台上的虞欢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所有的光彩都凝聚在她身上,像是一个小太阳,耀眼而充满活力。她拥有着缜密的思维逻辑,舌灿如莲,几乎把对手说的哑口无言。是因为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助理的电话突然打过来,打断了他逐渐偏离的思维。最近出神出的太多了。谢九川无奈地摇摇头,接听了电话。“谢总,按照您说的,招聘启事已经发到网上好几天了,也有不少人要来面试,但是你说的虞小姐好像还没有……”谢九川垂着眸子,弯翘的鸦睫落下灰影,单手翻看着文件,语气波澜不惊:“不用着急,她会来的。”
她放弃国外的优渥条件执意回到连城,肯定有打算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的打算,而以她的性格,不可能真的去啃老,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去相亲。国内的律师执照她一时半会考不下来,那么可就业可感兴趣的范围就还会缩小。云氏的法务部将会是她最好的打算之一。“那个女的怎么样了?”
谢九川又淡淡问了一句,“浥轻尘怎么跟她处理的?”
助理说:“何总亲自出马了,已经去警告过那个女的了,现在还是安抚阶段,估计还是会要求她打掉孩子。”
孩子什么的浥轻尘只要想要就会有多少,何芷并不会在乎现在这个孽种,也不会听从那些人说什么“孩子都是无辜的”话。在他出生之前打掉,也好过他出生后的水生火热,那样才叫作孽。“接下来就该安排浥轻尘和虞小姐见面了,谢总,你说我们是不是还要做点什么?”
助理问。“不用,别暴露自己。扶倩,听着——”谢九川抬起眸子,如同虞欢所想,他不笑时眉眼凌厉如鹰,“在谋划一件事情前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和预想各种结局的可能,哪怕失败也要做到水过无痕地全身而退。”
“我们赢要拿到应得的,输却不能输掉某些实质性的东西,还有别人的信任,尤其已经步入社会的人,他们不是小孩子,心眼会多,一旦被发觉受到欺骗,想要再度组建起信任感那是很难的事情。”
扶倩屏气敛息,轻声说:“我知道了谢总。”
“另外——”谢九川顿了顿,手指敲了敲桌面,问,“今天连城一中发生了什么事?”
扶倩将之前谢九川吩咐她的调查所得知的结果详细地说了一遍。谢九川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缓解酸痛:“云梦泽?在我们公司吗?”
“是,市场部新来没几个月的职员。”
手指又顺着脸颊拂过下颚,轻轻摩挲着,谢九川默了一会儿:“我依稀记得……他上一次在公司聚会里带来一个小姑娘,说是他女朋友。”
扶倩回想了一会说:“是有这么回事,因为他长得好看,工作能力也很出众,所以市场部总有女同事约他,他说自己有女朋友了,为了证实还把照片摆在电脑旁边,聚会的时候就把人带回来了。”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云雾里。”
扶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