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黄英想着老伴的话,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旁的老伴雷鸣似的酣声,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但今晚却成了让她更加失眠的诱因。她起来上了个洗手间,自己来到客厅沙发,靠在沙发上。一边想着公安为什么找她,一边渐渐地回忆起自己的往事来。黄英家是临安城郊农村的农民。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她刚从临安一中毕业,正好遇上勘察大队来临安中学招工,她有幸成为了勘察大队的一名钳工。来到勘察大队不久,长得如花似玉的她就成了勘察大队小伙们围猎的对象。未婚的小伙们都梦想将这地质大队一支花追到手,其中不乏才来的大中专生。然而她看上的,却是她的师傅,那个个头不怎么高的钳工罗鹰鸣。罗鹰鸣不但长得子弟,而且有一手钳工的绝活,可惜的就是一米七不到的个头矮了点。她几次暗示,这罗鹰鸣就是对她不温不火的。一天,2050点的通风机坏了,罗师傅带上她这位女学徒去修理。师傅带着她一路爬着高山,到达通风机处,一查,是风刮进见机里的小碎石,打坏了叶片。两人换完叶片往回走时,她这位低海拔长大的姑娘有点高原反应了。这让东北平原长大的罗师傅看笑话了:“我这真正平原长大的没反应,倒还是你这真正的南当人有高反了。”
师傅把她身上的工具接过来背上,扶着她慢慢回到了住地。看着罗鹰鸣扶着美人回来,小伙子们的眼睛都羡慕得直了。黄英也找到了感谢师傅的借口,专门买了电影票感谢师傅。电影院里,黄英握着师傅的手,靠在师傅身上的时刻,让她现在想起,内心还会阵阵激动不已。确定了恋爱关系后,她从罗鹰鸣好朋友里知道,罗认明不光有一手钳工的好活,而且还是什么武当北派千山门的传人。好奇之下,她让罗认明给她露两手。碍于是女朋友的面子,罗鹰鸣在她发誓不告诉别人时,双脚一跺,跃起来抓住了工棚屋顶的风檐板,一收腹上了屋顶,弯腰在屋脊快速奔跑起来。然后顺着屋外墙脚下狭小的下水道钻进了屋子。这让她吃惊极了:“这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
“打小就要练,而且不能早结婚。”
罗鹰鸣这句话让她有点害羞又有点担心:“人家说功夫练到家的人都没有后,是真的吗?”
“哪个说的?我爹功夫比我厉害多了,照你这么说,我是我爹捡来的?”
正当她准备带着罗鹰鸣回家看父母,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罗鹰鸣却因说了句“土匪不是都是坏人,有的也是抗日爱国的。”
被抓了起来,判了二十年刑。临走时,罗鹰鸣告诉别再想着他了,二十年后他是否还活着是个问号。不久,她也因国民经济调整,大批新招工人下放回原籍,回村当了农民。回村不久,父亲就患了重病,两腿浮肿,下不了床。去县城找医生看了,医生说是水肿病,要多吃营养的东西。那时候,能吃饱肚子的家庭就是很不错的家庭了,她家弟妹父母六口人,连肚子也吃不饱呢。为父亲看病花光了家里的钱,卖光了所有的猪鸡。付不起医药费,只好让父亲出院,回家躺在床上等死。这时,父亲住院时的同一病房的病友,一位从南当矿山回来的,在城里饮食工作的钱姓老头,请本村媒婆来说媒,说只要让黄英嫁给她儿子,就能替黄英家还清住院费,还能给黄英家点彩礼钱买猪鸡饲养,让她父亲治病。那小伙黄英见过,长黄英三岁,白白净净的,说话细声细气的,有点娘娘腔,长得虽然没有罗鹰鸣那么子弟,但也还可以。一来自己在农村属于大龄青年了,二来有这么好条件的人家也不多。她咬咬牙答应了。准备婚事的这几天,她和邻居大嫂在一起割谷子挑谷子。看着不太习惯农活的她,挑着近八十斤的担子,在田埂上走得吃力,大嫂笑着问她:“要嫁人了?”
“嗯。”
“那男人百多斤,比这个重多了,压在你身上,你受得了?”
看着大嫂轻松地挑着百多斤的担子,她心里有点担心。到了打谷场的人堆后面没人的地方,她把一担谷子压在自己身上,沉重的谷子压得她气都喘不过来。她哭丧着脸把谷子担到打谷地点,大嫂看着她通红的脸,似乎看出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又见到媒婆了,她害怕地对媒婆说她不想结婚。媒婆感到奇怪:“不是已经答应了吗?怎么又反悔了?”
“那男的起码上百斤,我怕支不住他压。”
黄英吱吱唔唔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哈哈哈,哪个傻婆娘逗你的?男人虽重,四肢打个撑,中间一个撑杆,重量早就没了,剩下的只是快乐了,憨姑娘!”
媒婆一席话,让她听得脸红心跳,捂着脸点了点头。钱家完成了对黄家的承诺,她也嫁进了钱家。新婚的夜晚,她害羞地背对着新郎官,等着变为真正的女人那又怕又爱的一刻。可是一晚这这么过去了。连续一个星期都如此,她心里开始焦躁起来。眼见半年过去了,她也渐渐地习惯了。突然有一天,隔壁的老奶偷偷地对她说:“你家男人小时,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新裤子兜里装了一兜摔炮,一伙小孩在大太阳下玩,他裤兜里的摔炮响了,下半身被炸了个稀粑烂,送医院住院,好长时间才出院。”
听了老奶的话,当时她就懵了。晚上,她顾不得害羞,主动抱住自己的男人。但男人却把她推开了。她瞬间明白了,男人的东西是让摔炮给炸没了。那天晚上,她整整哭了一夜。没用的男人知道她哭的是什么,尴尬的他从身后抱着她无言以对。第二天,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公公婆婆也猜到了她现在知道了她男人是个废人,都默不作声。良久,公公开口说:“你要反悔还来得及,不过,得还彩礼钱。”
黄英知道家中的情况,知道公公这话的意思,只得含着眼泪说:“我不后悔。”
每到夜晚,守着残废男人,心里想着曾经相爱过的人,黄英过着度日如年的日子。她几次想去看看关在监狱里的罗鹰鸣,但她不知道他关在什么地方,也不敢向旁人打听会关在什么地方。她仿佛是一个凡心未净、堕入空门的女人,每天过着简单枯燥压抑的日子。对于爱,只有夜深人静时,自己面对四壁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