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你给好好呢?”
正在家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范宝忠,听到手机响,看到是女儿来的电话,赶忙接起来,电话里传来他渴望听到但已经很长时间没听到的声音。“好呢好呢,怎么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听到小棉袄调皮的声调,范宝忠关切地问。“我苦战了三天三夜,终于拿下了我留校需要的最后一篇一区论文,所以就累成这样了。”
范娇撒娇的声音里,带着胜利后的疲惫。“唉,当老师有什么好处?大学老师真不是一个好职业。我要是能做得了你的主,我就不愿意让你留校当老师。”
“是了是了,老爹说过的,家有三升粮,不当孩子王。我外婆就是孩子王。”
范娇听到父亲又在拿她外婆当了一辈子小学老师的事来反对自己留校教书的事,学着老爹的口气说。“在给谁打电话?”
娇娇妈一直在厨房里忙,听到丈夫在和谁通话,问道。“娇娇呢。”
范宝忠回复妻子道。“这大学弊端多呢,真学问不被待见,学界和学校大小门派林立;晋升职称的条条框框颇具黑色幽默;有项目的看上去很美,金额吓死人,要报账累不晕你也会掉层皮。我的朋友告诉我,报账难是大学里公认的。学校的项目,都是费用开支,一分钱都是要精准对位的。”
作为一第一只锡产业上市的总经理,范宝忠接触的知识份子多去了,其中不乏名牌大学的专家教授,他对高校的事情也知道不少。所以他对女儿想留校一直持反对意见。妻子听到丈夫在和女儿探讨工作的事,从厨房里走出来。她和丈夫一样,也是很长时间没听到女儿的声音了。“女孩子教书有什么不好?一年两个假期。相对于其它地方,学校还是块净土。难不成你还让她来你的手下当个受气包不成?”
一直和娇娇外婆站在一条线的她,对着丈夫手里的电话大声说道。“看!我妈一直都是我从事教师职业的拥护者。”
电话里的娇娇听到母亲在一旁支持她,话里充满了得意。“来来来,跟你的政见支持者讲讲。”
范宝忠一这说一边把电话递给妻子。“老妈好!我已经给学校投了档了,准备参加学校的人才招聘会。”
“条件达到了?”
听了女儿的话,母亲关切地问。“达到了。不过,竞争很激烈,女的就我一个是本土的,其他的都是外省名校和海龟。”
范娇有点担心地说。“我家娇娇谁也不怕,从小都是最优秀的。哪次你不是跌跌撞撞地考进去,优优秀秀地出来?”
想到女儿不论中考还是高考,都是勉强擦边进去的,但最后毕业都是最优秀的,母亲心中充满自豪感。“感谢老妈鼓励!哪像我爸,一天泼我的冷水。”
娇娇听了母亲的话,感谢地说。“他知道什么!他就知道他的南当控股。”
范宝忠妻子边说,边白了丈夫一眼,“你和你爸继续聊吧,我厨房还没收拾好呢。一会再来和你聊。”
范宝忠妻子边说边把电话递给丈夫。她听了刚才女儿的话,知道女儿还有事找丈夫商量。“你再和女儿聊聊嘛。”
范宝忠边接过电话边说。“的厨房还没收拾好呢,哪有你那么享福,草都不兴掐断一根。”
范宝忠妻子说完,往厨房去了。“老爹,我有个想法,就是想来和你们股份公司合作,把你们的澳氏炉弄成全信息化管理的,不过要等到我留校了才能来和你们商谈。”
“什么全信息化管理?”
范宝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是让你们大锡生产的每一个环节,都能精准地用计算机来掌控,能在远程终端显示出来。精准实现人、机、物互联,让三者发挥出最大效率。”
范娇解释道。“这,可能吗?我们的生产流程起码有几十万个数据呢!”
范宝忠感觉女儿可能不了解公司的生产工艺,想法有点异想天开。“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的生活正在进入大数据时代,精准定位管控是未来的趋势,老爹你别老脑筋。”
听到父亲不信任的口气,娇娇有点不满地说。“哎,连我姑娘都嫌我老了。”
范宝忠叹了口气,说。自己在南当控股总经理这个位子上奋斗了许多个春秋,如今已经人到知天命年纪了,指挥风格从以前的大刀阔斧变为如履薄冰,处世也开始变得谨小慎微起来。这种风格让最高领导对他不满起来,他已经听到了风声,可能要被调整去当工会主任去了。表面看起来,工会主任比他现在的位子还高半格,但那是个闲差事,自己如果真当了工会主任,余下的日子基本就是养老了。“怎么啦?老爹。”
范娇从父亲的口气里听到了不快,感觉父亲心里可能有事,问道。“没什么。”
范宝忠不想告诉女儿,他可能要面临岗位调整的事,别说姑娘,就是自己的妻子,他也没给她透露过。“你要与我们公司合作的事,如果定下来了,就赶紧来和我们商谈吧。我们这边还要趟流程呢,一来一去,半年时间都搞不定。”
范宝忠定了定神,对姑娘说。“我知道,国企就是这样,决策链条长,不像私企,老板一句话就定了。我这边搞定了立马就来找老爹。老妈呢?”
“你妈在厨房呢。”
范宝忠四下看看,不见妻子,回复女儿道。“还是我老爹会找,找了个会做官还会做家务的老婆。代我问老妈好,byby。”
女儿说完,挂断了电话。和女儿通完电话,范宝忠眼睛盯着电视,内心却一团乱麻。想想自己在总经理这个岗位上辛苦了十多年,将要面临面临调整,心理充满了惆怅感。正在感慨的他,突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在自己肩头上抚摸。妻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身边。几十年的夫妻,从妻子的肢体语言上,范宝忠已经感觉到妻子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将要面临调整的事。他伸出左手,慢慢抚摸着妻子那每天做家务而变得过早有些苍老的手。“公司马上要下文了,处级的提前三年内退,你的事,我也听到消息了。”
五十五岁退休变成五十二岁内退,妻子显得有点悲伤。手握一定权限,刚入五十的女人,子女已经进入大学或者走上工作岗位,正是她们大展拳脚的时候,但公司却让她们早早地脱离管理岗位,这让她们的心理是有点难以承受的。“退就退吧,大势所趋。你退下来了,好好休息休息,这些年,我忙于工作,让你受累了。”
想到自己这些年从不过问家务,妻子里里外外一把手,范宝忠有点内疚地说。“但愿你在调整之前能帮到娇娇。”
妻子心思没有在范宝忠的道歉上,而是希望丈夫临走前还能帮女儿一把。她知道,如果丈夫还在台上,娇娇想做的事会更好通过些。南疆理工大学人才招聘会上。范娇正在面对考官介绍着自己。考官席上范娇的导师满面笑容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他对于范娇作为人才引进留校是充满信心的。一个头发稀疏,戴着眼镜的老者,认真听着范娇的自我介绍。然后取下近视眼镜,换上老花镜,看了看范娇的书面材料。他取下眼镜,抬起头,对范娇问道:“你的论文里,提到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化对奥炉进行自动化改造,写得不错。不过,你能谈谈人工智能、大数据下对资源采选方面的发展吗?”
“人工智能中的人脸识别技术,可以转向对化合物,尤其是硫化物氧化物的智能识别。有了这个功能,我们就可以在采选冶生产过程中采用大量的人工智能设备,来代替人工,减少成本,减少职业病危害,提高工作效率。”
范娇憧憬地说道。“那为什么你要从奥炉改造角度出发写这篇论文呢?”
老者继续问道。“哦,我出生在世界闻名的锡都,父母都是从事锡冶金工作的,我从小就耳濡目染。在锡的开发上,井下采矿因为作业环境恶劣,实现人工智能化要困难得多,选矿要相对容易些,冶炼嘛就更好些。我们可以通过对锡铅合金、锡铜合金等相图的人工智能化分析,来实现对奥炉冶炼过程的全程人工智能控制。”
范娇自信地答道。老者满意地点点头,说:“不错,不错。”
然后转身对身边的考官说:“你们自产自销的这个,比外面招聘的要优秀得多。”
办公室里,范宝忠戴着眼镜,看着电脑,吃力地在度娘的帮助下,看着女儿发表在外文期刊上的论文。“利用奥炉冶炼过程中的热应力和振动模型,我们可以得到以下一组公式……”看着范娇论文上的一串串数学公式推导过程,范宝忠读得很吃力。他的高等数学,基本上已经还给老师了。“于是我们就能得到下面的一组数据。这些数据就是我们在奥炉上建立动态监测的最佳位置……”范宝忠推了推眼镜,迫不及待地寻找着最终结论。“通过这些监测点,我们就可以得到熔炼金相图和奥炉运行工况图……”作为冶金专家,范宝忠知道,奥炉冶炼的缺点是由于炉内熔体处于强烈搅动状态,增大了挥发的锡量和对耐火材料有较高要求。范娇的论文没有解决奥炉从娘胎里带来的缺陷,但通过人工智能化,让高温下的热震应力处于智能监测下,高温熔体对炉衬的强力冲刷、内熔体排放的温度、渣型控制与炉况稳定和冷却水水温情况得到精确监控,让奥炉始终处于一个最佳工作状态,发挥了奥炉的最大工效,这不失是一个很好的方法。“我们针对奥炉冶炼的缺点,也建立了圆盘制料机之前的混料斗皮带下料口处增设了筛网,对物料堆放、抓取、输送、破碎、成分化验等的监督,如果这些也能纳入大数据管理中,那冶炼成本会大大降低下来了……”范宝忠看着女儿的论文,靠在椅子上,也进入了锡冶炼未来的憧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