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封宁坐着的黄包车在他工作的法院门前听了下来。苏封宁付了车费刚走下车，就被一名手拿报纸的中年女子拦住了，只听女子说道：“苏伯父，您还记得我吗？”

苏封宁看着眼前的中年女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他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于是问道：“你是……”

中年女子说道：“我是米娜，就是以前住在您家附近那个米教授的女儿。”

苏封宁这才恍然大悟地拍着额头说道：“我想起来了！当年一·二八淞沪抗战后，你们全家不是去了南京吗？这是……回来了？”

米娜说道：“苏伯父，我也不瞒您，我哥哥在南京保卫战中 殉 国 了；我和爸爸妈妈去了重庆，可好景不长，我爸爸妈妈也先后病故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在上海找个工作，所以这才来找您帮忙。”

苏封宁问道：“你没结婚吗？我记得五年前你爸爸来过一封信，说你要结婚了，让我去喝喜酒，只是我当时太忙了，实在是走不开，所以没去。”

米娜叹了口气说道：“唉！怪我命不好，去年他得病，死在了苏州。我在那边人生地不熟，仔细一想，还是回上海吧！”

苏封宁说道：“眼下找工作是有些困难－－都是金圆券闹的。现在的上海通货膨胀，不少中产阶级都破产了，这……”

米娜打断苏封宁的话说道：“苏伯父，我想去这家工作，不知道您能不能给说说话？”

说着，就将手里的报纸递给了苏封宁。

苏封宁接过报纸一看，上面又一份招聘启事：招家庭音乐教师一名。而发这则招聘启事的人就是：刘仁军。

原来，刘仁军担心回国后的唐莎莉整天无所事事，会把学业荒废掉，所以才招聘一名教师给唐莎莉上课，为的就是给她找个事情做。

……

苏封宁看完启事后，点了点头说道：“行！没问题，我和刘先生的关系还不错，我给他打过招呼。”

米娜说道：“苏伯父，还有一件事，对我的身份请绝对不要对外人说，我……我怕会让人笑话。”

苏封宁问道：“这有什么可笑话的？”

米娜固执地说道：“如果苏伯父您今天不答应为我保密，那我情愿去跳黄浦江，正好一了百了。”

苏封宁见米娜一脸的坚决，便决定答应她，于是说道：“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

此时的苏封宁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故友的女儿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而也正因为这个决定苏封宁竟然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

米娜提着装有小提琴的琴盒跟着王管家走进了位于南京路上的刘公馆。

米娜刚一进门，正巧黄汉辉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看了一眼米娜，问道：“王叔，她是……”

王管家说道：“这是老爷给小姐请的音乐老师。”

黄汉辉将王管家拉到一旁，低声说道：“王叔，现在不安全，家里最好不要有陌生人进出。”

王管家看了米娜一眼，说道：“一个女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黄汉辉说道：“要提防。”

而后走到米娜身前，问道：“你叫什么？从哪儿来？”

米娜笑了笑说道：“我叫米娜，是七·七事变的时候从北平流亡到上海的学生，因为家里也没有人了，所以想在上海安家了。”

黄汉辉点了点头，对米娜说道：“把琴盒打开，我要看看。”

米娜将琴盒打开，黄汉辉认真检查了一遍，确认了里面没有藏可以当 武 器 的 东西后，又叫来佣人阿红仔细地搜查米娜的身上有没有带 武 器。

米娜当即表示了她的不满。黄汉辉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刘公馆的规矩！如果你不接受，可以回去！”

这时，唐莎莉闻声而来，她对黄汉辉说道：“汉辉，你这是做什么？”

黄汉辉说道：“我这是为先生、为你、为这间房子里的所有人的性命负责！”

唐莎莉轻哼一声，一手挽住米娜的胳膊，一手提起琴盒，对米娜说道：“米老师，不用管他，我们去上课吧！”

米娜点了点头说道：“好。”

正当两个人要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黄汉辉又说道：“米老师，我希望你来这里是教琴的，可千万别想着做什么坏事！还有，在这里你所见所闻的一切，都不可以对外说，知道了吗？”

米娜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哦，对了，我还没有请教您的大名。”

唐莎莉接过话头说道：“他叫黄汉辉，是我伯父的保镖。”

……

等唐莎莉和米娜上了二楼后，黄汉辉对王管家说道：“王叔，从现在开始，所有进入刘公馆的人都要搜身，熟人也不例外。”

王管家有些犹豫：“黄先生，这……怕是不妥吧？”

黄汉辉说道：“王叔，您老就听我的吧！”

王管家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

黄汉辉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听上面隐约传出了拉小提琴的声音，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刚才虽然只是一小会儿，但是他还是看出了米娜的那双手，那双手可不只是会拉小提琴的手，还是一双常年 开 枪 的 手。自己没接到任何指示说有自己同志来刘公馆，那么只剩下一条：来的是 g m d 的人！而黄汉辉之所以不动声色，就是想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

与此同时，上海贝当路某旅馆的房间内，孙伟正和数名身穿便衣的 特 务 开会。

只听孙伟说道：“这次“美女蛇”已经成功放入刘公馆，现在就等她找机会干掉刘仁军，或者传出情报来，由我们在外边动手，除掉刘仁军。”

一名 中年 特 务 说道：“组长，为什么不直接派 宪 兵、派 军 队 去？”

孙伟白了中年 特 务 一眼说道：“老褚你呀你，头脑一点儿都不活份！刘仁军是什么人？在上海商界那是响当当的人物，况且现在的上海市民对金圆券的事对我们已经很不满了，这时候要派 宪 兵 去 杀 刘仁军，弄不好全上海的商人会一起来反对我们！到那时候，我们谁都逃不了责任！”

……

苏封宁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于是站起身收拾了一下准备下班。可今天的苏封宁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昨天他把老友的女儿介绍到刘公馆去教音乐后，他就一直觉得心神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

夜，终究还是来临了。

一辆电车闪着车前的灯光驶过，把叮叮当当的喧响留在了街头。人行道上，人流不断，谈笑声不绝于耳。电影院的广告周围，被电灯照的好像火光一片，又亮又刺眼。到处是人，熙熙攘攘的，这就是大都市的夜晚。

苏封宁提着装有蛋糕的纸盒在一条小巷子里走着，忽然他听见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而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他很熟悉。

苏封宁蹑手蹑脚的寻声而去，却看见米娜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而那个男人苏封宁也认识，是 保密 局 的——孙伟！

只听米娜说道：“组长，在刘公馆怕是没办法动手了。刘仁军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保镖，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此人很厉害。”

孙伟和米娜在一起合作已经很多年了，所以对米娜的话他也是要思索思索的。孙伟在沉思片刻后说道：“既然这样，你还是继续去当你的老师，不过要注意收集刘仁军的情报。看来，我们只能在外边动手了！”

此时偷听到这一切的苏封宁后悔不已，他转身就想走，他想去给刘公馆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一切。然而他刚转过身子，脖子就被人一把掐住了，接着胸口又挨了一脚，身子不由自主的滚到了孙伟、米娜二人身前。

发现苏封宁的是孙伟的一个贴身手下，他当即掏出 枪 就要 打 死 苏封宁，却被米娜拦住了：“不能 用 枪！不然对方很可能根据 弹 头 找到我们。”

米娜说完，掏出一把 匕 首 走到苏封宁身前，蹲下身子说道：“苏伯父，对不起了，您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米娜话音刚落，她手中的 匕 首 就 刺 进 了 苏封宁的胸口，而后用力搅了几下。

苏封宁喷出一口 鲜 血，伸手想去抓米娜的肩膀，可他的手刚刚碰到米娜的肩膀，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 抽 搐 的苏封宁，米娜拔出了 匕 首，也顾不上去擦溅在脸上 的 血，就和孙伟等人几个闪身，消失在了巷子里。

苏封宁拼着最后一口气，想写下点什么线索，可抬了几次手都没能成功，最后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

……

几分钟后，黄汉辉和唐莎莉走进了小巷子。

突然看见地上趟这个人，唐莎莉下意识地躲到了黄汉辉身后，双手紧紧抓住了黄汉辉的衣袖。

黄汉辉轻轻拍了拍唐莎莉的手，而后走到了那个人的身旁，借着路灯洒下的灯光，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竟然是苏封宁！黄汉辉大吃一惊，蹲下身子连连呼唤：“苏先生！苏先生！”

可惜，苏封宁已经永远不能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