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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农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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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就像是黑夜之时即将到来的阴霾,正在一点点蚕食着自己的内心。  波多切曾经尚且还是奴隶之时,可以一个恩赐可以不顾一切的冲锋陷阵,因为奴隶是被天神遗弃之民。  死后是不得进入天神的世界,所以为了那个身份他可以毫无畏惧。  但是如今的他不再是奴隶甚至也拥有了自己的奴隶,他竟然感觉到了恐惧。  他吞咽着口水,此刻的他明白原来自己并非可以做到毫无畏惧。  波多切甚至在此之前都不敢对王产生怨恨的情绪,他的恨来自于野利氏的冷酷无情。  在元昊的虚抬之下他站起了身,他明白了自己只有在体现自己的价值才是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无用的人即使拥有忠诚依旧会被大王所抛弃,天神也庇佑不了他。  这一刻的他眉宇间尽是谦卑,可是以前的那个耿直忠诚的波多切已经在内心实现了自我蜕变。  “波多切,你只要能够让宋人的商人卖给你甲胄和兵器,我给赐予你贵族的身份,未来未尝不能超越野利和藏!”

元昊脸上的那副嘴脸,差点就将自己完全也是被动的写在了脸上。  仅仅是波多切还有用处所以才会解释,如果波多切是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他根本不会进行解释。  如今不过是矛盾转移,想要将这份冲突全部转移到野利氏身上而已。  如今天都山之中乃是拓跋氏和野利氏共居,可是朝中里里外外的都是野利氏的人,身为西夏的王他心里自然会有芥蒂的。  毕竟卫幕氏的造反可是历历在目,当初的卫幕天喜不同样十分支持拓跋氏为王吗?  可是自己父亲一死就立刻选择了谋逆造反,想要推翻拓跋氏的地位。  可将来若是自己死了后继的君主是不是也会同样被野利氏夺权?  所以说如今的他就已经在无形之中在给野利氏树敌,一举两得的事情。  波多切激动的跪地叩谢:“多谢大王的恩赏,奴一定会好好办事!”

他虽然如今已经不再是奴隶,可在元昊面前以奴仆自称,显示出来了他的谦卑和忠诚。  果然元昊听到他的话十分开心,笑着说:“哈哈,不愧是我党项的勇士,天神会庇佑你的!”

虽然如今西夏涌入了佛教的信仰,当初在王城之中也修建了许多的寺庙,可是依旧也有许多人信仰的鬼神和多神教。  天神,地神,富神的诸多神明,可元昊信奉的是绝对的力量,信仰在他看来不过是愚昧和统治手下人的工具罢了!  ~  如今已经是孟冬十月,天地间是一片清寒气,不过汴京在这寒冷的冬季却烟火气十足。  而且汴京也会十分热闹,因为农学院的农试在十二月的季冬,也有不误农时的意思。  毕竟农人到了冬季都是忙活着储备粮食了,田地里也不需要去忙活。  各地的农学士子都早早的赶在了天寒地冻之前来到了汴京,也是见识到了汴京的繁华景象。  诸门桥市井一开,这早点铺子、摊儿就开始忙活了,那些早点有酒楼还有早餐铺,还有路边的摊子。  学习农学的其中除去科举没有出路另辟蹊径的,也有真心喜好还有一些家境贫寒的学子。  不过汴京的各个早餐都食店都能保证各个阶级都能吃的上早饭,价格层次分明同样也是童叟无欺。  而来自苏州,两浙江南地区的陈博,自幼勤奋熟读诗书,于六经诸子百家之书,释老氏黄帝神农氏之学。  如今年方二十七岁的他不求仕途,爱读书却不爱仕途,本就是一个怪人,而且在山上即种药治圃以自给。  他出身苏州,同样也辗转长江南北,他到处留心观察农业生产方式和农业生产技术,积累了丰富的南方农业生产经验。  偶然之间在一间书院之中看到了绥德学宫编撰的《农学说》也算是如今官方的教材,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编撰了这样系统且于当下相合的农书。  它不同于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西汉氾胜之的《氾胜之书》,它其中的理论是来自于前者,可其中的知识却是与当下相合的。  包括了穗选法,浸种法还有水稻栽种的一些方法,他并非是理论上的爱好者,他是真正的亲身试验过的,所以他知道书中的理论是真正可用的。  其中还有绘画的栩栩如生的农桑,百谷图如今是大宋农学院的第一次开设农试,他觉得比起东华门唱名,农试更加能够吸引他。  他对于吃食并没有太高的要求,陈博算是一个追求精神层面的那种人了。  搁在后世就是低欲望人群,清晨的他在路边的铺子点了一碗羊汤还有几张饼,羊汤在这样的严寒里冬天正好能够暖暖身子。  看着人流如织的酸枣门,他的情绪显得并无波澜。  从纱行到东华门街、晨晖门、宝箓宫直到酸枣门,这一带商铺密集,这无论是当地的百姓还是外地来的人都喜欢在这里逛街。  “老板给我来两张饼,还有一碗羊汤!”

在陷入沉思中的陈博,被突如其来的呼唤声拉回了现实。  他寻着声音看去,那是一个身着冬衣脸上都被冻的红肿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  在这个还没有棉花取暖的时代,上层人士可以用蚕丝做成的丝绸来取暖十分保暖,普通人只能用收集的柳絮充入葛草来制作成衣服。  而面前的这人就是一身葛衣,给冻的脸上和手上都是红肿一片。  也没有贴膘御寒,在这种冷冬下大宋百姓都会选择用贴膘御寒来度过这个寒冬,就像是后世的暖宝宝一样。  在街市场上看到担着杀好的猪羊的人和车来到集市上,贴着猪羊的秋膘来取暖。  在注意到陈博的目光,那皮肤有些黝黑的年轻人也是迎上目光十分坦然的回以微笑。  落落大方的姿态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人家出身,也让陈博对于他的身上更加好奇了。  这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正是出自绥德学宫的方寿,如今绥德县早就不似当初那般贫瘠了。  而出身绥德学宫的他,而且作为优异生的他可并不缺钱财,也不会穷到买不起秋膘取暖的地步。  他只是已经习惯了勤俭,虽然出自农学但也是读过孟子的,知道穷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尚能成材这句话。  方寿认为若是习惯了锦衣华食那就就再也无法下田,由俭入奢容易可由奢入俭难。  陈博立刻就联想到了绥德学宫的学子,衣着朴素尚且有这样的气质,恐怕也只有绥德学宫的学子才有这样的大才。  毕竟他听闻在绥德学宫的学子都是真正的需要下地做农活的,对方手中的老茧没有一定年头是无法形成的。  且皮肤黝黑粗糙这不是天生的而是长期曝晒的结果,他也是自来熟的就坐在对面。  笑吟吟的说道:“兄台,可也是前来参加农试的?”

方寿起身作揖行礼:“西北士子方寿,见过兄台!”

“我这人不喜繁文缛节,见谅见谅!”

陈博乃是道信徒,虽然读书但是不喜欢读书人的那一套礼节。  方寿也不生气反而点头表示理解,他本就不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  两人相对而坐,方寿接过伙计送来的羊汤,也是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顿时觉得身子都暖和了许多。  方寿向来不以绥德学宫而自傲,他与人介绍也不主动说起。  陈博笑着说道:“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方兄这么有趣的人呢!”

他的年纪要比方寿大上许多,方寿如今不过二十有余。  方寿有些疑惑,问道:“陈兄,何出此言?”

陈博解释道:“想必方兄平日里定然是和乡邻一起,辛勤耕种吧!”

方寿颔首道:“不错,老师说过只有在实践中才能摸索出改造山田的经验,仅仅是从书中得到的知识根本不够!”

陈博哈哈笑道:“我自记事起便在山中道观之中,不尚符录,不事烧炼,凭借耕凿自食其力。”

“有诸葛武侯的不求闻达于诸侯的志向!”

若是旁人听到这样的志向只当是对方在说大话,甚至还会嗤笑对方说大话。  而方寿则不然反而十分认真的听着,说:“我觉得陈兄,才是真法师!”

绥德学宫附近多庙宇,当初绥德县破落之时废弃的学宫与那修建的庙宇并立形成了鲜明对比。  因为人们都吃不饱饭,温饱都是一个问题又如何会去读书,但是却舍得拿出所剩不多的钱粮送到庙宇之中,期盼那虚无缥缈的神明和佛祖都能够保佑。  他长年躬身田亩之中更加懂得务实的道理,所以并不喜一些和尚道士装神弄鬼的把戏!  得到方寿的称赞陈博心里也是十分欣喜,因为对方绝对不是那种十分虚伪的恭维的话,而是姿态十分认真不似作伪。  “方兄想必是出自绥德学宫的治事斋吧!”

方寿听到这话也是有些羞赧的摸了摸头,说道:“我学问尚浅不想坏了学宫的名声,并非是有意隐瞒陈兄的!”

陈博丝毫不在意,说道:“《氾胜之书》《齐民要术》我都读过,不过绥德学宫编撰的《农学说》在我看来是足以继先圣之学,可并列为第一流农书!”

“绝对不是那些穷酸书生和高高在上的士大夫所说的那般文笔粗浅,庄稼泥腿子的学问,在我看来这样的书才应该大量的刊刻传播!”

《农学说》一书刚出就遭受到了许多的读书人抨击,有人将之奉为圭臬,可有人也将此书批判为泥腿子该读的书。  甚至有人将《水经注》与之比较,认为前者文思优美,文笔流畅而《农学说》就是污人眼目。  而且自从农试开设后,那些原本吐槽的读书人也开始挑灯夜读的翻阅起了这本被他们看不上的农书。  以后可不能随意去说读书人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了。  在朝廷的冗官的大环境之下,即使科举高中都不一定有官可做,可如今朝廷相当于给天下人又开了一条通天路。  你永远都可以相信人们追逐利禄之心,那可是跨越阶级的事情,在如今的汴京城中,茶肆酒楼中一些穿着文士衫的读书人不再说起那些诗书。  而是大谈农耕和稻种,和你讨论如何种田甚至有些人还有自己的体会。  方寿对于那种言论向来不在意的,也是点头道。  “《农学说》中有从播种到收获,区分轻重缓急,不像以前的农书那样平铺直叙。如谈论江南水田整地时,分四种情况记载了不同的措施:早田收获后,随即耕治施肥;晚田收获后,等待来春残茬腐朽后耕;排水不良的土地,在秋后排水深耕;宽阔平坦的土地,冬季翻耕,并浸灌以水,使残茬杂草在水中沤烂!”

《农学说》不是一人所编撰的,而是集先人经验还有农学科师长无数和日夜,在田地中还有老农中的交谈试验中得出来的经验。  他一提及农耕就十分激动和畅谈,陈博对于这些言论也是十分认同。  陈博点头答道:“不错,丘峦起伏,无雨则旱,遇雨则涝,需的因地制宜,农学不是誊口空言。”

听到陈博的话,徐寿连连颔首激动的说:“陈兄说的对,还请你说的慢一些!”

只见徐寿从胸前拿出了一支形似“笔”的物件和折叠后的纸,为什么说是形似因为这笔根本没有枣心。  笔锋多用兔毫、鼠须和狼毫,且多做枣心,毛中裹核如同枣子,所以才称呼为枣心。  可说没有枣心,那笔锋处黑黝的模样有些摸不清。  “方兄这莫非是碳……”  陈博见多识广,自然也是见过大致能够猜测出其来历!  太原外西门外晋山盛产石炭,这在很早时期先秦之时就有石炭了。  而炭笔倒不是没有人研究过,而是炭十分易碎不适合当作枣心。  可是徐寿手中的炭笔竟然可以做到没有任何的影响,而且书写的速度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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