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家无愧于苏杭一带的名门望族,仅仅出门便是如此大的阵仗。 杨秉坐在马车里,颇有些感慨也明白了当初杜工部吟诵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何心情了。 不过此刻的他却是不配说这种话,毕竟自己也是这个阶级的既得利益者。 在周府的角度上考虑,作为吴家的姻亲若真是几辆驽马驾车参加老夫人的宴席这才是失礼之处。 这吴府之大比起周家临安的老宅近云山舍要更大上些,毕竟如今吴府无论是长子还是次子都是在朝任官。 而周家所有的也只是濂溪先生的名望而已,至于周柏的诗赋才子之名在一些读书人眼中这这算不得声名。 毕竟如今朝中相公重经义策论,而轻诗赋而朝中如此,自然民间也是如此。 所以说论底蕴这周家是远远不如吴家,宅子就像红楼梦中贾府一样恢弘。 仆僮和侍女穿流不息,他们手中端着当季的瓜果,还有蜜饯糕点。 在见到客人时还会逗留躬身行礼,论礼仪根本无可指摘。 众人行至水榭才做分离,杨秉看到有老仆将濂溪先生带往了别处,这里多是年轻士子聚拢在此。 他们众人中显然有人与周柏和周祯相识,都是在临安府熟识并不希冀。 周柏为众人介绍起杨秉的身份,他们也知礼的与简单数语便不再攀谈。 加之杨秉个人喜静没有刻意寻找话题,所以就中止了与众人的交谈,他也乐得清净环顾四周。 如今宴席已经快要夜深,天上的圆月高悬一轮清辉洒人间。 如杨秉并不想再提及杨文瑜这个声名了,有周柏那日的宣扬凡是与人打了照面,别人便会说道:“你便是说出那为生民立命的杨文瑜?真是久仰大名,词赋华章为我辈景行行止” 旁人或许喜欢这种恭维和聚光灯下的感觉,他却不像供人观赏。 所以提及杨秉这个名字实在名声不显,自然无人上前交谈。 他扶栏望了望那一轮圆月,千年后依旧清辉不减,惟有今人古人之变。 不知多少人望月而感怀,杨秉同样也不能幸免,他是真正的漂泊异乡却又找不回归路。 明明他的记忆力如此好,可是对于那个世界的印象却是在一点点消减,而他也慢慢的适应了成为这个时代中的一部分。 这些士子多是临安府有身份家世的子弟,齐聚在一起也有成亲的也有未成亲的。 如这样重要的场合,加之吴家有意择婿的消息宣扬传开,那些未成家的士子们自然是意动。 谁不知吴家几位女子都是端庄贤淑,且姿容眣丽且吴家乃是望族,两家联姻自然对于前途也有所助益。 那些已经有家室便不作此想了,吴家女子尊贵自然不能娶作平妻或是妾室。 妾室也不过是高于奴婢而已,在府中是没有地位可言的。 而他们又不能休妻再娶,这不仅仅有碍于自家声名吴家也不会担此污名。 宴席开场各自落座,每个人身前都有一个案几且有女婢侍候。 负责为其斟酒处理一些上桌的吃食,这坐位也是井然有序的,如濂溪先生还有吴家长辈都是坐在西南边。 有官身的则是坐于东南边,而没有官身在身的便坐在西边按照年齿长幼来排序。 而杨秉这种没有身份,没有官身年纪在众人中又最小的自然是陪座末席。 宴席之上不可谓不豪奢,银箸琉璃盏,看着精美的器皿杨秉都变得斯文了起来,下筷之时也小心翼翼,唯恐打翻酒盏。 杨秉看着案几上的菜肴,生豆腐、百宜羮、燥子、煠白腰子、酒煎羊、二牲醋脑子、清汁杂、熰胡鱼、肚儿辣羮、酒炊淮白鱼无论是色香味皆是俱佳。 这已经是撤下了第一轮上了第二波菜了,杨秉瞧明白了主人家只要举杯敬酒,一盏喝下去后就会给你换下两盘菜。 这是严格的遵守着凡酒一献,从以两肴的规矩,当初在钱塘时家中摆宴席之上也是一样。 士族都会讲究这一套礼仪,不过如这样就需要备好两套厨师班子,否则根本上菜来不及。 他们需要在祝酒后从容的上两套菜,若是匆忙这就失了礼数。 坐在杨秉身边的是一位与他年纪相若的士子,他的记忆力很好乃是经过水榭时,周柏向众人介绍自己身份时,第一个向自己问好的。 “杨兄胃口甚佳,只是酒量却是泛泛!”
只见那士子挪揄的语气笑道,杨秉的确是食量一直不错,且他秉持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原则。 多会在撤下时,将盘内的菜肴清理干净,不过酒器里的酒却是没怎么动。 说起酒自古文人墨客都有赋诗,如那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只是他并非喜酒之人,对于别人的话他也不生气。 反而笑了笑道:“菜肴不美乎?我本是一老餮,佳肴当前我如何只能看着” 那士子哈哈大笑:“杨兄果真是真性情,我敬你一盏” 杨秉举盏对饮,这酒的度数远远比不上后世的那些白酒,仅仅一盏根本醉不了他。 若是这种场合吃醉酒闹出了什么失礼,那可就落得一个狂生悖妄的名声了。 杨秉在这宴席上也不是什么注目的人物,自然落得一个清净,他也觉得浑身舒泰。 旁边的女婢瞧见了他的这幅姿态也忍不住偷偷低声笑了起来,如这宴席上如他这样的士子恐怕也是寥寥。 “濂溪先生,那堂下谁是杨秉杨文瑜?”
“老夫人,坐在末席的那一位便是” 周元皓虽然德高望重,可是眼神还是锐利的很一眼就看到了杨秉。 老夫人的目光却是有些浑浊,根本瞧不见那西边的末席。 “有些远了,倒是瞧得不真切” 身边随侍的刘氏说道:“不如叫那孩子上前,老夫人也能看的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