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风性子再迟钝,也察觉出两人的气氛不对,不过也是识趣的退了出去。 这是一处隔间倒是十分安静,两人就如此对视着。 赵盼儿神情认真的看着杨秉道:“你刚刚与我说的那番话是何意?我赵盼儿不是任杨修撰任意撩拨的女子!”
“若是你觉得我赵盼儿是那般轻浮放浪的女子,那我们之间还是少一些往来为好!”
杨秉正色道:“我绝无此意,杨秉喜欢赵娘子,是从心底里这么觉得!”
她微微蹙眉,一幅让人十分心疼的模样:“我觉得你喜欢我,可是又不是那么的喜欢,我害怕你这种照顾入微,害怕这颗心会因为你而时上时下,以至于你哪一天稍微向我招招手,我就会走向你!”
“到头来与那些从良籍的姐妹一样,到最后色衰则爱驰,你和我说一句当初我不过是可怜你而已!”
她内心的设防,在于两人看起来无可逾越的鸿沟,那状若鸿泥一般的差距让她无法正视两人的关系。 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说:“所以杨修撰,我觉得我们可能并不是那么的合适,你的未来应该娶一位高门大族的小娘子为妻!”
杨秉什么也没说,而是作揖道:“杨秉喜欢赵娘子,是从心底如此觉得的!我想让你知道,无论你答不答应与我好,我都愿意等!”
由爱故生忧,这个时候的赵盼儿心中是有着杨秉的,有因为才华钦慕,也有细致入微的照顾的原因。 将宅子以她能够接受的方式让她住下,暗地里托人帮她看顾着半遮面茶坊,等等诸多事情都可能是心动的缘故吧! 她没有说话,而是上前扶住他说:“你胳膊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明明知道胳膊上有伤,还非要逞强这全天下就没有你这么傻的人了!”
杨秉笑着说:“只要你不受伤就好,我怎样都是愿意的!”
她羞怯的低着头道:“我们之间,我想继续考虑一下,我还没有思虑好!”
话刚说完杨秉没有任何迟疑,果断回答道:“好!”
赵盼儿抬头娇嗔看着他:“你都没听清我说些什么,就应承下来了!”
“杨修撰生的这么好看,定然已经撩拨许多家小娘子了吧?”
他温柔的与那双带着俏皮笑意的眼神对视缓缓说道:“你更好看些!”
赵盼儿含笑道:“赵修撰这些情话还是说与那些小娘子听,你如今为了我伤势复发,我送你去见大夫!”
掀开隔间的帘子,只见外面的孙三娘还有葛招娣都贴在外面附耳偷听。 孙三娘笑着说:“盼儿,杨秉的胳膊因为你才受得伤,你还是早些送他去瞧瞧大夫!”
葛招娣也露出狡黠的笑:“盼儿姐你去吧!店里还有我与三娘在,你尽管放心!”
两个嘴角直扯的难以合拢,露出整齐的白牙。 杨秉笑着与众人作揖,看向身边的赵盼儿道:“那便有劳赵娘子随行了!”
赵盼儿也强装镇定道:“我去去就来!”
只是眼底的笑意荡漾开来,眼角与眉梢都掩藏着喜色。 吴六在外面候着,每次来到半遮面都会在外面寻一处空座。 时常不点茶果与茶汤,但是赵盼儿都会送上一份,以至于后来吴六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每次也会点一份茶果在这候着。 他并不缺钱,杨秉给绿珠,青荷还有吴六开的月俸都并不低,吴六平日里并没有开销,所以在半遮面的这点消费还是在他的承受范围内的。 见赵盼儿与杨秉一同出来,他也没有过多询问,而是神色如常的出去准备马车。 这半遮面开在马行街的东街巷,而在西街巷香料和药铺的集中地。 赵盼儿透过帘子看着外面,与吴六指着路:“吴六哥,向前走上一段路便有一间安济坊,听说乃是太医丞医官所开,其内大夫医术皆得其真传!”
这安济坊不是这家药铺的名字,而是药铺别称民间也有病院这个称呼。 吴六应了声:“赵娘子,可是前面那间药铺?”
赵盼儿此刻就像是府中主妇一样,道:“吴六哥,你将我们在那边放下就好!”
吴六看了一眼马车内的杨秉,便立刻点头道:“好嘞!”
这是一处坐北朝南,位于街市西面门面很大的一处医馆。 吴六虽然以往在东京住过,可是在离开东京也有近十年了,如马行街这种地方自然不是特别熟稔。 反倒是赵盼儿如今半遮面开了这么些时日,对于这里都是十分熟悉。 杨秉站在门面前,只见大门上方悬挂着一个匾额,上书“李太丞家”。 如今他在太常寺礼院任职,不仅仅对于朝廷礼制十分熟稔,还有各衙门官员官阶都是熟悉的很。 这太医丞为太医局所属主管医药的官员,为从七品,杨秉如今乃是秘阁修撰从六品,比起这太医丞要高上两级。 可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可不仅仅差两阶而已,杨秉如今已有馆阁虚衔在身,这样清贵的身份自然不是与等闲从六品官员相比。 大门左右两侧立有高大招牌,西面上写“治酒所伤真方集香丸”,东面上写“大理中丸医肠胃”。 这如同那些酒楼茶坊一样,类似于广告宣传语,不得不说如今的大宋各行各业都实在太过“内卷”。 从这些广告语可以看出李太丞擅长内科、儿科,而且杏林春暖,医德高尚。 当然并不代表着他不擅长其他外伤之类的病症,这医馆内坐镇的大夫可不仅仅一位。 如李太丞就是专家号,也不是任何人都能预约到的。 杨秉与赵盼儿两人一同走进了医馆里,而吴六则是紧随在两人身后。 室内摆放着有柜台和药柜,在柜台里站着一位身穿灰色长衫的年轻伙计。 而在另一边有一位身着丝绸长袍的长者正在那边俯身看视,而他的面前座椅上是一位中年妇人怀抱小儿。 看来这就是主治大夫了,那伙计见杨秉与赵盼儿到来连忙说道:“这位娘子,是您家官人过来问诊吗?”
伙计在医馆里平时也会打下手,自然是有些眼力的,杨秉面色苍白的样子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他不是…,我…” 赵盼儿想要解释,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道明两人身份。 反倒是身旁的杨秉打断了她的话,温和笑着出声道:“我的胳膊有些外伤,所以劳烦请馆内大夫为我看一下伤口!”
伙计有些歉意道:“如今天色渐晚,医馆里外伤坐堂大夫已经走了,你们恐怕需要在这里都候一会,等李太丞结束后为郎君看病!”
杨秉看向一旁的长者,原来这就是李太丞此刻的他正神色认真的为小孩察看病情。 杨秉与赵盼儿便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候着,不多时长者便与身边的中年妇人叮嘱起一些话,且反复交代如何服用药剂。 等到中年妇人离去,那老者目光看向了杨秉和赵盼儿两人。 一旁的伙计已经提前说明了情况,也自然不用再次征问一遍。 赵盼儿有些关切的问道:“大夫,他的伤势严重吗?”
李太丞捻着银须笑道:“这位娘子莫要过于担心,你家官人的伤势我还没看如何知晓轻重!”
因为需要撩起衣袖的缘故,所以赵盼儿只能回避退后到一旁。 虽然被旁人认错了关系,可是担忧还是盖过了羞怯,她微微蹙眉的看着前方。 撩起了衣袖上面原本结痂的伤口,此刻有些撕裂已经渗出了血渍。 李太丞也是有多年的行医经验,这样的外伤并不是很大的病症,可是他还是一眼瞧出了这是箭伤。 他诧异的看着杨秉道:“这可是箭伤,郎君是如何受伤的?”
毕竟这是汴京,箭伤可是十分罕见稀少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杨秉的面容,起身作揖道:“太医丞李远,参见杨修撰!”
如今杨秉可谓是宠臣了,虽然听起来有些贬义,可是深得君心且誉满朝野内外。 他自然可以自矜身份,假装不表明可是李远虽然是一位医师,可也是一家药铺掌柜。 且如今他在这马行街开了一家药铺,谁都知道谁得了杨秉的一幅墨宝,店内生意都是十分红火。 这样的机会上门他如何能够错过,对于身份被认出杨秉虽然有些意外可也没有表现的太过失措。 而是将对方扶起道:“今日这里只有病人和大夫,不用以官职称谓!”
而李太丞目光看向远处颇为焦急的赵盼儿,心中想着没有想到外界传闻克己守礼的杨修撰,身边会有这样一位容貌好看的小娘子在身侧。 这并不是什么大的伤势,他只是在伤口外敷了些药,杨秉只觉得胳膊一阵清凉便没有其他感受了。 于是开了些外敷的药剂,并且反复强调了一些用量,身边的赵盼儿倒是听的十分真切。 伙计还不知道杨秉的身份,于是说道:“这位娘子和自家官人关系可真好,这是您的药剂!”
至于李太丞所要墨宝的事情杨秉也被他以伤势为由回绝了,自从有些店铺掌柜瞧见那几家商铺生意特别好,于是纷纷想要出高价寻得他的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