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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高丽使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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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正值五月朔,大宋的朝会也是如期举行,各国朝臣都纷纷前来拜见。  而朝会作为礼制之中十分重要的礼仪,非特殊情况之下是不会取消的。  大庆殿门外着青绿官袍的官员皆在殿外,大殿之外官员皆是衣着朱紫。  虽然钟声的响起,行朝贺仪方才正式开始了,这便就是撞黄钟以启乐。  沈嘉彦作为大理评事正八品官,一身青袍站在大庆殿之外,大殿之内的钟乐之声悠扬婉转。  他向来恃才自傲,认为这整个东京同龄人之中少有能与自己相比,而被自己视作对手的那个人如今却被贬延州。  当初也曾嗤笑过对方所作所为有些不自量力,断了自己的青云之路。  可如今却又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值此重要时期却无法同殿为臣,他也曾听闻杨秉在延州的一番作为,感叹果真是宰相起于州部,不过是一词臣竟然有如此治世之才。  某一刻他也生出外放的念头,可是冷静下来后又觉得太过荒谬,自己无需舍近求远。  杨秉诸多功劳加上马知节的欣赏,若不是当今官家放不下当年事,恐怕他也站在这大殿之外成为进京述职的官员。  所以说有时候简在帝心胜过了你的能力与功劳,如柯政那般功劳依旧无法还朝,休说杨秉了。  随着黄钟一响,开始清点各国的使臣移送所贡物品,有太常礼院负责大殿礼仪。  如今辽国势大,虽然两国交战后实力相当,可如今的大宋签订了澶渊之盟,论地位就低上一层。  辽国大使顶金冠,后檐尖长,如大莲叶,服紫窄袍,金蹀躞;副使展裹金带,如汉服。  目光趾高气昂看了一眼皇座之上的赵恒,如此直视引得站立群臣呵斥。  “休得无礼,尔等乃是殿前失仪,辽国也是大国,难道这点礼节也没有吗?”

他们倒不是真的不知道礼节,封建王朝礼之大者,乃是统治者约束臣下最好的手段。  那是因为虽然宋辽虽然签订了停战协议,可辽国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征讨大宋这片肥沃土地,在他们的眼中宋国就是一个猎物。  一位身穿绯袍的大臣站了出来呵斥,而两位使臣并没有辩驳和恼怒。  而是恭敬的行礼大使拜则立左足,跪右足,以两手著右肩为一拜,而副使则是遵循汉礼。  神情十分自然,而坐在皇位之上的赵恒虽然有些恼怒,可是还是将心中恼怒收敛起来,一副和煦春风拂面的笑容。  微微抬头说道:“今日朝会,各国使臣礼节不同,不必过于深究!”

站出来说话的朝臣也立刻退了下去,大宋偏安体现在当权者也不想打破这繁华盛景的假象。  毕竟赵恒如今也已经日渐迟暮,他不想再为战事焦灼而忧虑。  要知道虽然在大宋百姓的眼中,大宋与辽国实力相当,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萧太后死后留下的乃是一个空前绝后,国势最为鼎盛的辽国。  可以说如今的辽国是要胜过大宋半筹的,如今不过是积攒底蕴等待下一次攻宋的准备。  随着辽国使臣拜见后便是高丽与回鹘了,如今的高丽乃是新罗的贵族所建立,与高句丽并无干系。  在宋朝建立时也是自觉称藩纳贡,这个小国一直都是紧紧追随着中原王朝。  使臣的服饰与宋人士族无异,也是一口流利的大宋雅言行汉礼。  上座的赵恒看到了其姿态也是眉头舒展开来,像是完全忘了刚刚的不快。  本次朝会也发生了一件诙谐的事情,西夏竟然也派来了使臣,可是连登上朝堂的资格也没有。  当然并不是因为西夏的实力不如回鹘和高丽,还是如今的西夏仍旧未建国,如今派来使臣自然是不能让他以使臣的身份献礼。  且西夏的使臣反客为主,竟然以宋国侵占了西夏领地,且交出擅自开战的大宋官员。  对此大宋君臣都是选择了无视,毕竟如今的西夏只能算隐患,可还没能成为辽国那样的卧榻之侧的祸患。  金魏英作为此次高丽使者可谓是来到了心神往之的地方,作为新罗贵族出身的他,在诗词文章之上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造诣。  后来新罗归顺了高丽,任试尚食奉御、户部员外郎等职,此次被高丽王任此次遣往大宋的使臣,这样的机会是国内许多人艳羡不来的。  作为宗主国的大宋,在他们的心中却是真正的王道净土,且在他真正到了汴京这片土地方方才知道人间还能这样繁华。  高丽国都与之相比显得如同乡下庶民群居之地,虽然这番话有些大不敬可是却是他心中最直观感受。  金魏英作为外国使臣,所居住的地方乃是馆驿,这可不同于东京的如同脚店,这里负责招待的都是外来使臣,就是大宋的颜面自然都是高端大气。  他刚刚来到了驿站,便见到两位身着奇装异服的男子来到了帐台。  立刻有伙计为他们提着行礼,可以看得出服务很周到。  他们拿出了一大把铜板放在了桌上语气有些别扭的说道:“掌柜,给我备上一间上房!”

只见身着锦袍的掌柜堆着笑说道:“官人,将您的驿劵交给我便好!”

两位客人有些不懂掌柜的意思,立刻纠缠着要一间房间,还不断掏出铜板。  可掌柜不仅仅不为所动,而且收敛了笑容看着两位客人上下打量许久后说道:“二位官人,你们身上若是没有驿劵还请退出去!”

两位客人还想胡搅蛮缠,可紧接着便被伙计给拉拽了出去。  如这样的馆驿都是属于朝廷所设的旅馆,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入住,即使钱财再多也无济于事。  在远处的金魏英将一切都是尽收眼底,不仅仅没有流露出害怕,反而还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  心中感叹着:“果真是大国,无论是礼节还是规矩都是森严有序!”

在他的心目之中,上层贵族居住的地方自然是不能有庶民百姓,招待外来使臣贵宾的地方,自然不能与外来商人等同。  他拿出驿劵后立刻就有伙计将他领至一处上房,此处的馆释叫做都亭西驿,位置在东京惠宁西坊,就是招待招待过西蕃、阿黎、于阗、新罗、渤海等国的使者。  但并非是京城最大的馆释,最大的馆释乃是都亭驿,位于官街之西的旧城光化坊,是作为专门接待辽国使者的地方。  金魏英在伙计的引领之下,透过镂空木窗看见了那宝塔森严,那是外宝象寺就在驿站以东的方向。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处环廊处的一幅字画上,被其上的字迹和山水画所吸引。  他不仅仅喜好诗词文章,也好字画所以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  他能够作为此次使节,也是因为自身对于中原文化的了解和语言的精通,所以交流之上丝毫没有障碍。  他询问身边的伙计问道:“这幅作品为何有两位的印章?在大宋可是名家?”

伙计见到这外国使臣问起,自然也是一幅与有荣焉的样子说道:“这幅西山平秋图乃是我汴京名士浊石先生所作,他的画流于市面虽然不多可也并非没有,可这幅画独特之处在于一旁的题字,这乃是状元郎杨秉亲笔题词,两人乃是忘年之交所以方才有这幅名作!”

“这可是我们驿站珍藏之作,不过还是少有官人这样的好眼光!”

这各国使臣有字画鉴赏能力的毕竟都在少数,也只有金魏英接受过汉文化的新罗人能够看出珍贵。  他驻足在此处眼神之中露出迷恋和贪婪,想要将其占为己有。  这幅画气势恢弘,有一种山川气势尽收胸臆的感觉,而字迹更是让他为之着迷,那屈金断铁的字体,落笔处的锋芒峥嵘,还有一种华贵庄重的气质在其中。  他有种想要将字迹拓印下来拿回国内好好临摹的冲动,他呢喃着上面的词句:“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波神留我看斜阳,放起鳞鳞细浪。  明日风回更好,今宵露宿何妨?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岳阳楼上。”

连连感叹道:“可真是好词,这等人杰若是不能为之相交,当为此行憾事!”

一旁的伙计这个时候泼了冷水:“可惜了这位官人你希望要落空了,若是这状元郎还在京城可能还有相见的机会,可是因为上疏而获罪所以被贬官去了延州!”

他正准备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伙计却搪塞了过去没有继续回答,那件事情当初闹的如此轰动,整个汴京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但是却不能通过他之口,毕竟这是招待外国使臣的驿站,可是挂着朝廷的招牌,他们举止言行都是需要谨言慎行的。  而这使得金魏英心中的好奇更加强烈了,他知道宋国文教兴盛,这状元郎自然可见他的文章定然作的极好。  这个时候伙计说道:“官人若是想要见见浊石先生,倒是可以去马行街的半遮面,那边的茶果在京中也是一绝,反倒是茶汤不如以前了!”

金魏英问道:“难道其中也有一些不得而知的秘辛不成?”

伙计笑着说道:“这倒是没有了秘密,原来半遮面的赵娘子点茶乃是东京一绝,后来听闻已经嫁人了,所以也就没有继续抛头露面了!”

这些倒是坊间的猜测,不过距离答案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可是却不知道情郎是谁。  金魏英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茶坊名字,道了一声谢那伙计也随之退了下去。  待暮色渐沉,整个东京都是一幅灯火通明的画面,他身处异国却是恨不得自己便是生在此地。  目之所及歌舞升平的盛世之景,名店高楼目不暇接,耳畔也是笙歌不绝。  从马车之上下来在半遮面茶坊驻足,因为他的外貌与宋人十分相近,且衣着都是宋人文人的服饰。  门外的伙计看见了有客人到来,立刻吆喝着他进门。  如今的半遮面的掌柜乃是孙三娘,自从赵盼儿离开后,他也渐渐能够独当一面了。  帐台的账目由葛招娣处理,后厨依旧是孙三娘,店内还请了一些伙计。  而宋引章则是作为半遮面的掌柜之一,也并非每日都是她亲自奏曲,这乐坊内有许多乐籍女子都愿意收钱来到茶坊奏曲。  袁先生和浊石先生依旧是半遮面的常客,虽然有时候也会去往茶汤巷。  袁先生摇着折扇说道:“何大家的湘妃曲固然婉转悠扬技艺已经非常高了,可是却依旧少了分意境。”

这便是下者论技,上者论意。  刚刚落座的金魏英瞪大眼睛,这名乐师的技艺在他看来已经堪比高丽的宫廷乐师了,可是在这位宋人眼中竟然仍旧不够。  可不多时曲声刚落,一阵琵琶声再次响起让金魏英一下子便被曲声引入情景之中,有一些悲伤的情绪一下子被勾起。  当琵琶声落下,金魏英还深陷其中无可自拔还是伙计递上了茶果,方才从中脱离出来。  不知不觉眼角竟然已经有泪痕,他从袖口拿出了帕子擦拭了下。  他询问伙计道:“劳烦问下,请问浊石先生在何处?”

那伙计伸手指了下:“那便是浊石先生,乃是半遮面的常客了!”

金魏英起身来到了浊石先生和袁先生案几前,拱手作揖说道:“在下高丽金魏英,见过两位先生!”

浊石先生与袁先生两个老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来人是何意思。  只听见金魏英说道:“我在都亭西驿见过浊石先生的画作,对您的技艺十分钦佩,所以想要与您结识!”

这东京各国之人都有,如高丽国的人他们自然也是见过见来人诚心也不好让人退去。  袁先生折扇抵掌说道:“没有想到你的画作,还有他国使臣欣赏!”

为何如此笃定来人一定是高丽使臣,这都亭西驿只招待外来使臣。  那一幅画乃是当初在酒楼时所作,那时的他曾经说过要画出北方山水的雄奇巍峨浩荡无边,还有江南如仙境一般的云雾溟濛小桥流水,可谓是将笔法皆融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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